第四集(第4/18頁)
“非人的異象。”阿爾波特低聲說。
“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他媽怎麽會知道。”
“是巫師的行話,對吧?”
“你少跟我說什麽巫師的行話,我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兒。把你的腦袋用到這兒上頭。”
小亡再次低頭看著彎彎曲曲的線條。它們看上去就好像蜘蛛在紙上結了張網,而且還在每個節點停下來做筆記。小亡一直瞪到眼睛酸痛,只為了期待著一點點靈感的火花。沒有自願報名的。
“怎麽樣?”
“簡直就是克拉奇語。”小亡說,“我甚至不知道是該從上往下還是從左到右。”
“從中心開始往外螺旋運動。”坐在角落裏的伊莎貝爾哽咽著說。
他們一齊往書的中間看,兩顆腦袋撞到了一塊。他們瞪著她。她聳聳肩。
“父親教過我怎麽讀節點圖。”她說,“我在這兒做針線活的時候,他曾經讀過幾次。”
“你能幫得上忙?”小亡問。
“不。”伊莎貝爾擤擤鼻子。
“你什麽意思,不?”阿爾波特咆哮道,“這麽重要的事兒,你這反復無常的——”
“我是說,”伊莎貝爾的聲音像剃刀一樣鋒利,“我能做好它,你們可以幫忙。”
安科-莫波克的商人行會喜歡雇用大群大群的幫手,這些人的耳朵好像拳頭,而拳頭則像一大袋胡桃。他們的工作很簡單,假如發現誰在公開場合不肯承認他們美好城市的諸多優點,那他們就要負責對這個誤入歧途的人進行再教育。比方說,著名的哲學家烤堪特就被人發現臉朝下順河漂流,而幾個鐘頭前他剛剛講出一句名言,“當一個人厭倦了安科-莫波克,他是厭倦了淹到腳踝的爛泥巴。”
因此,比較謹慎的做法是把話題限制在一個——當然並不是唯一一個——讓安科-莫波克在多元宇宙中名聲鵲起的東西。
它的飲食。
半個碟形世界的商路都要經過這座城市,或者漂過它那條相當遲鈍的小河。碟形世界一多半的部落和種族都在這塊毫無規劃可言的地盤上設置了辦事處。在安科-莫波克,世界各地的美食歡聚一堂:菜單上能找到一千種蔬菜,五百種奶酪,兩千種香料,三百種肉,兩百種家禽,五百個花色品種的魚,一百種各色面食,七十種這樣那樣的蛋,五十種昆蟲,三十種軟體動物,二十種蛇和其他爬行動物,還有一種淡棕色的疣子,人稱克拉奇遷徙沼澤菌。
它還擁有各種档次的飯館。有的地方富麗堂皇,分量很少,但刀叉碗碟都是純銀的;有的地方環境隱蔽,有謠傳說,碟形世界那些比較古怪的居民經常光顧那些地方,任何可以塞進喉嚨裏的東西都是他們的盤中餐。
碼頭邊有個餐館,名叫哈爾加排骨店。它大概算不上城裏最頂級的去處;這兒的顧客都是肌肉型的,重視的是分量,如果得不到足夠的分量就要敲碎幾張桌子板凳才肯罷休。他們對情趣和異國情調之類的東西不感興趣,從來都只吃傳統食物,比如不會飛的小鳥胚胎,灌進腸子裏的碎器官,切成片的肥豬和浸過動物油脂的草種籽;或者,按他們自己的行話來說,也就是蛋、香腸、熏肉和炸薯條。
這是那種不必寫菜單的地方。你只需要看看哈爾加的背心就成。
哈爾加必須承認,這個新廚子看來真是把好手。哈爾加站在店裏,活像是碳水化合物商品的巨幅廣告,他滿臉堆笑地望著滿屋子心滿意足的顧客。而且手腳也麻利!事實上,過於麻利了些。
他敲敲窗板。
“雙份的雞蛋、薯條、豌豆和一個巨怪漢堡,不要洋蔥。”他粗聲粗氣地說。
好。
幾秒鐘之後,窗板滑開,兩個盤子推了出來。哈爾加搖搖腦袋,又驚訝又高興。
整晚都是這樣。雞蛋油光閃亮,豌豆寶石一樣熠熠生輝,薯條則松脆可口;呈現出昂貴的沙灘上曬出的黃棕色。哈爾加的上一個廚子,他做出的薯條活像裝滿膿液的小紙袋。
“鱷魚三明治。”他說,“外賣——”
窗板砰地彈了起來。幾秒鐘之後,哈爾加鼓足勇氣,湊到長長的三明治跟前,瞅了瞅蓋在面包底下的東西。他不會說這是鱷魚,也不會說它不是。他又敲了敲窗板。
“好吧。”他說,“我倒不是抱怨,只是想知道你怎麽能幹得這麽快。”
時間並不重要。
“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