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鬥坑 (第4/8頁)

“哦,但你不是。你很善良,而且我感到在你的內心深處,你擁有慷慨的天性。”毒豆子說。

莫裏斯盡力不去看桃子。哦,天啊,他想。

“至少你在吃之前會問一問。”桃子說。

你最好告訴他們,莫裏斯的頭腦說。說吧,告訴他們,你會感覺好一些。

莫裏斯想讓他的頭腦閉嘴。現在是求良心平安的時候嗎?有良心的貓有什麽好?有良心的貓就是……一只倉鼠,或者別的什麽……

“嗯,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想告訴你們。”他低聲說。

說吧,告訴他們,他那嶄新的光燦燦的良知說,說出來吧。

“是嗎?”桃子說。

莫裏斯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嗯,你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在檢查我的獵物……”

“是啊,在這一點上你很有信譽。”毒豆子說。

莫裏斯覺得更難受了。“嗯,你們知道大家總是覺得奇怪,我從來沒吃過那個垃圾堆上任何有魔法的東西,為什麽也變了……”

“是啊,”桃子說,“這一點我總是很疑惑。”

莫裏斯不安地動來動去。“啊,你們知道……呃……你們認不認識,一只挺胖的老鼠,少了一只耳朵,身子的一側有一點兒白毛,殘了一條腿跑不快的?”

“聽上去像是添加劑。”桃子說。

“哦,是啊,”毒豆子說,“他在我們遇到你莫裏斯之前失蹤了。他是一只好老鼠,有一點語言……障礙。”

“語言障礙。”莫裏斯悶悶不樂地說。

“他結巴,”桃子冷冷地盯著莫裏斯看了很久以後說,“說話很困難。”

“很困難。”莫裏斯說,他的聲音空洞洞的。

“可我知道你肯定從沒見過他,莫裏斯,”毒豆子說,“我想念他。只要你讓他開了口,他是一只很有思想的老鼠。”

“哎咳。你遇見過他嗎,莫裏斯?”桃子問。她瞪視的目光將莫裏斯釘在了墻上。

莫裏斯的臉扭曲了,他接二連三地換了無數個表情,最後說道:“好吧,我已經把他給吃了,滿意了吧?整個兒地吞了!除了尾巴、顫巍巍的綠東西和那惡心的紫色的一堆,鬼知道那是什麽!我只是一只貓!還沒有學會思考!我不知道!我餓了!貓吃老鼠,天經地義!那不是我的錯!他吃了有魔法的東西,我又吃了他,所以我也變了!知道看見那種顫巍巍的綠玩意兒是什麽感覺嗎?一點兒也不好!有時候在黑夜裏,我覺得我好像能聽見他在我身體裏說話!好了吧?滿意了吧?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吃了他!他吃了那個垃圾堆上的東西,我吃了他,所以我變了!我承認,我吃了他!這不是我的錯……”

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桃子說:“哦,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不是?”

“什麽?你是問我最近有沒有吃過誰?沒有!”

“你為你所做的感到抱歉嗎?”毒豆子問。

“抱歉?你以為呢?有時我做噩夢打了一個嗝,他……”

“那樣的話,你也許可以忘懷了。”小老鼠說。

“忘懷?”莫裏斯問,“怎麽忘懷?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麽嗎?我是貓!貓從來不感到抱歉!或者內疚!我們從不後悔什麽!你知道說‘你好,食物,你能說話嗎’是什麽感覺嗎?那不是貓應該有的行為!”

“我們也沒有按照老鼠應該有的方式行動。”毒豆子說,他的神情又變得沮喪起來。“直到剛才。”他嘆息著說。

“每個人都嚇壞了。”桃子說,“恐懼四處蔓延。”

“我希望我們能超越老鼠。”毒豆子說,“我以為不管火腿怎麽說,我們能夠成為不僅僅是吱吱叫著拉屎拉尿的動物。可是現在……他們都到哪兒去了呢?”

“要不要我讀《邦尼先生歷險記》給你聽?”桃子關切地說,“你知道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那總會讓你高興起來。”

毒豆子點了點頭。

桃子把那本大書拖到身邊讀了起來:“一天,邦尼先生和朋友老鼠魯伯特去看望住在河邊的驢子老人……”

“讀他們跟人說話的那一段。”毒豆子說。

桃子順從地翻了一頁:“‘你好,老鼠魯伯特,’農夫弗雷德說,‘天氣多好啊,瞧……’”

這真是瘋了,莫裏斯一邊聽一邊想。兩只老鼠坐在下水道邊,一只對另一只讀什麽野外的樹林和清亮的冒著泡的小溪的故事。下水道裏流的肯定不是什麽清亮的東西,什麽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清亮的東西。當然啦,公正一點兒說,那裏也冒了一點兒泡泡,至少是咕嘟咕嘟的。

所有的東西都沿著管道而下,它們的頭腦裏都留下了這一幅一切會多麽美好的小小圖景……

看看那雙悲傷的粉色小眼睛吧,莫裏斯自己的思想在他的頭腦裏說,看看那只顫抖的滿是皺紋的小鼻子吧。你要是跑了,把他們拋在這兒,你怎麽能夠再次面對那些有著顫抖的小鼻子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