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蜘蛛”

農夫弗雷德打開門,

發現毛窩內所有的動物都在等著他。

“我們找不到邦尼先生和老鼠魯伯特了!”他們叫道。

——《邦尼先生歷險記》

“終於斷了!”馬利西亞抖掉繩子說,“不管怎麽說,我以為老鼠可以啃得更快一些。”

“他們用的是刀片。”基思說,“你能說一聲謝謝吧?”

“哦,好,告訴他們我很感激!”馬利西亞努力站起身來說道。

“你自己對他們說。”

“抱歉,我覺得跟老鼠說話……很丟臉。”

“那倒可以理解,”基思說,“要是從小別人就教你討厭他們,因為他們——”

“哦,不是那回事兒,”馬利西亞走到門邊看著鑰匙孔說道,“只是那樣太……幼稚了,太……孩子氣了。太……邦尼先生了。”

“邦尼先生?”桃子尖聲叫道。那是一聲輕輕的尖叫,幾乎是吱的一聲。

“邦尼先生怎麽啦?”基思問。

馬利西亞把手伸到口袋裏,掏出她那包彎曲的發卡。“哦,某個蠢女人寫的書,”她一邊捅著鎖一邊說,“是給那些黏人的小孩寫的傻東西。書裏有一只老鼠、一只兔子、一條蛇、一只母雞和一只貓頭鷹。它們都穿著衣服走來走去,跟人說話。每個人都那麽善良親切,讓人惡心透了。你知道嗎,我爸爸小時候那些邦尼先生的書他都收著呢。《邦尼先生歷險記》《邦尼先生忙碌的一天》《老鼠魯伯特看穿了》……我小的時候,他把那些書一本本地讀給我聽,沒有哪本書裏有有意思的謀殺。”

“我看你最好別說了。”基思說。他都不敢低頭去看那兩只老鼠了。

“沒有隱語,沒有社會批評……”馬利西亞一邊繼續撥弄著鎖一邊往下說,“要說發生的最有趣的事兒就是鴨子多裏斯丟了一只鞋——一只鴨子丟了一只鞋子,哈?——整個故事裏它們都在找鞋,最後發現原來鞋在床底下。那能算得上敘述張力嗎?我不認為。就算要編造一些動物假扮人的蠢故事,至少也該有一點兒有趣的暴力……”

“哦,天哪。”莫裏斯在下水道口的鐵柵欄後面說。

這一次基思低頭看去,桃子和毒豆子已經走了。“你知道,我一直不忍心告訴他們。”他喃喃自語道,“他們一直覺得那都是真的。”

“在毛窩那種地方,有可能。”馬利西亞說。在鎖發出最後的哢嗒一聲後,她站了起來。“但在這兒不可能。你能想象有人竟然想出了那麽個名字而不覺得可笑嗎?我們走吧。”

“你傷害了他們。”基思說。

“嘿,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捕鼠人回來以前離開這兒?”馬利西亞問。

這個女孩,莫裏斯想,一點兒不聽別人說話的語氣。說穿了,是根本不怎麽聽別人說話。

“不。”基思說。

“不什麽?”

“不,我不跟你走。”基思說,“這兒正在發生糟糕的事情,比兩個傻瓜偷東西嚴重得多的事情。”

莫裏斯看著他們再次爭吵起來。人類,呃?還以為他們自己是造物主呢。不像我們貓。我們知道我們是誰。有沒有見過貓給人喂食?有例可證了。

人叫喊得真兇,一個小聲音在他頭腦中嘶嘶地說。

是我的良知嗎?莫裏斯想。他自己的頭腦說:什麽,我?不是我。但是你跟他們說了添加劑的事兒,我覺得好多了。莫裏斯不安地倒騰著爪子。“那好吧,”他看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是你嗎,添加劑?”

自從他意識到自己吃了一只突變的老鼠後就開始擔心了。他們會說話,不是嗎?那要是你吃了一只呢?要是他們的聲音留在了你的體內?要是……添加劑的夢在你的體內遊蕩?那種事情會嚴重影響貓的睡眠,真的會。

不,那個聲音說,像是遙遠的樹林裏的風聲,是我,我是……蜘蛛。

“哦,你是一只蜘蛛?”莫裏斯的思想小聲地說,“三只爪子綁在背後我也能抓住蜘蛛。”

不是一只蜘蛛,是蜘蛛。

這個詞帶來了劇烈的痛感。之前沒有。

現在我在你的腦子裏,貓。貓,貓,跟狗一樣壞。比老鼠還壞。我在你的腦子裏,再也不會走了。

莫裏斯的爪子一顫。

我會在你的夢裏。

“你瞧,我只是路過,”莫裏斯絕望地小聲說,“我不想找麻煩。我靠不住!我是一只貓!我都信不過自己,我就是自己!就放我到美好的新鮮空氣裏去吧,我會遠遠地離開你的……毛發、腿、毛乎乎的東西,不管是什麽!”

你不想跑開。

對,莫裏斯想,我不想跑——等等,我想跑!

“我是貓!”他咕噥道,“沒有老鼠能控制得了我。你試過了!”

沒錯,蜘蛛的聲音說,但是那個時候你很強大。現在你小小的思想開始打轉了,想讓別人替它思考,我能替你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