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鬥坑 (第2/8頁)

下水道盡頭的光線越來越亮了,但還不像是日光,甚至不像是月光,不過無論什麽光都比眼前的昏暗強。

說到底,幾乎什麽都比眼前的昏暗強。

他把頭伸出管口,伸進一個更大的磚砌的水管,磚塊上是那種地上才有的滑膩膩的古怪的齷齪的東西。他的頭探進了蠟燭的光圈裏。

“是……莫裏斯?”桃子瞪大眼睛望著從莫裏斯亂糟糟的毛皮上滴下來的泥漿說。

“可比平時好聞多了。”黑皮說,他臉上的笑容在莫裏斯看來很不友好。

“哦,哈,哈。”莫裏斯虛弱地說。他已經沒有精神鬥嘴了。

“啊,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們的,老朋友。”毒豆子說,“我一直在說,至少我們有莫裏斯可以依靠。”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是啊,”黑皮以一種深有所悟的眼神看了莫裏斯一眼說,“但是靠他做什麽呢?”

“哦,”莫裏斯說,“呃,好,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是啊,”黑皮用那種在莫裏斯聽來可以算是惡毒的聲調說,“真神奇,是不是?你大概找了很長時間吧。我看見你在東奔西突地尋找我們。”

“你能幫我們嗎?”毒豆子說,“我們需要定一個計劃。”

“啊,好啊,”莫裏斯說,“我建議我們有機會就向上走……”

“救火腿的計劃,”黑皮說,“我們不能拋下我們的人。”

“不能?”莫裏斯說。

“不能。”黑皮說。

“還有那個男孩,”桃子說,“沙丁魚說他跟那個女孩一塊兒被捆在一間地窖裏。”

“哦,是啊,你知道,人類嘛。”莫裏斯皺著臉說,“人類和人類,你知道,是人類的事兒,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插手,會引起誤會的。人類的事兒我知道,他們會自己解決的……”

“我‘克熱拉拉熱特’一點兒也不在乎人類的事!”黑皮厲聲說,“但是那兩個捕鼠人把火腿裝在麻袋裏帶走了!你見到了那個房間,貓!你看見了那些擠在籠子裏的老鼠!是捕鼠人偷了食物!沙丁魚說到處都是麻袋,麻袋裏裝滿了吃的!還有……”

“一個聲音。”沒等莫裏斯攔著自己,話就出了口。

黑皮擡起頭瞪大了眼睛。“你聽見了?”他說,“我還以為只有我們聽見了!”

“捕鼠人也聽見了,”莫裏斯說,“只是他們以為那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他們被嚇壞了。”毒豆子低聲說,“他們就這樣……停止了思考……”他看上去沮喪極了。他身邊攤著《邦尼先生歷險記》,臟兮兮的書上滿是塵土和爪印。“連劇毒都被嚇跑了。”他繼續說道,“他可是懂得如何寫字的!怎麽會這樣呢?”

“我們之中有一些似乎被驚嚇得更厲害!”黑皮以相對正常平靜的語調說,“我已經派一些相對理性的試著去把其余的聚攏起來,但是會需要很長時間,他們剛才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瞎跑。我們得把火腿救回來,他是頭兒。我們說到底是老鼠,一群老鼠,需要跟著領頭鼠。”

“但是他有點兒老了,而你卻很強悍,再說他並不太適合當所有人的頭腦……”莫裏斯說。

“他們把他帶走了!”黑皮說,“他們是捕鼠人!他是我們的一分子!你幫不幫我們?”

莫裏斯好像聽見身後管子的另一頭傳來了抓撓的聲音。他沒有辦法轉身查看,他突然覺得自己無遮無攔,非常危險。“好,幫,是的,當然。”他匆忙說。

“哎咳,你是認真的嗎,莫裏斯?”桃子問。

“是的,是的,當然。”莫裏斯說。他爬出水管,扭頭看去,沒有老鼠的影子。

“沙丁魚在跟著那兩個捕鼠人,”黑皮說,“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他們要把火腿帶到……”

“根據我所知道的,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莫裏斯說。

“你怎麽知道?”桃子厲聲問。

“我是一只貓,不是嗎?”莫裏斯說,“貓總是四處晃蕩,見過許多事兒。很多地方都不介意貓走來走去,對不對,因為我們抓害——我們抓,呃——”

“好啦,好啦,我們知道你不吃會說話的,你總對我們說這些陳詞濫調。”桃子說,“接著說吧!”

“有一次我在一個地方,是一個谷倉,我待在谷倉上面擱幹草的閣樓裏,那兒總能找到,呃——”

桃子轉了轉眼睛。“是,沒錯,接著說!”

“好吧,反正那些人就進來了,我出不去了,因為他們帶著很多條狗。他們關上了谷倉門,在地板中央搭起了像是——像是一圈又大又圓的木墻。有幾個人拿著幾盒老鼠,他們把老鼠倒進了圍著的圓墻裏,然後——然後又放進了幾條狗,小獵犬。”他努力不去看老鼠們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