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13頁)

“陶森特,”傑洛特搖搖頭,“沒有會跟敵人對陣的軍隊。不,希瑞,我猜這跟經濟犯罪有關。罪犯多半詐騙了某家酒品店,損害了本地經濟的基礎。走吧,希瑞。我們用不著看這個熱鬧。”

“你叫我怎麽走?”

的確,要繼續走根本不可能。他們被困在聚集於廣場的人群裏,沒法前往廣場的另一端。傑洛特轉頭望去,咒罵出聲。他發現他們連轉身都辦不到了,人們已經堵住了他們身後的街道。人群像河流一樣裹挾著他們前進,卻被豎立在絞刑架周圍的長戟之墻擋了下來。

“他們來了!”有人大喊道。人群聽到呼喊,仿佛波浪一般向前湧去。“他們來了!”

人群發出的喧鬧聲仿佛大黃蜂的嗡鳴,將馬蹄聲和車輪聲徹底蓋了過去。因此,當那兩匹馬拉著的貨車鉆出小巷時,他們徹底吃了一驚。在貨車的車鬥裏,正費力地保持平衡的人是……

“丹德裏恩……”希瑞呻吟起來。

傑洛特突然感覺很糟。非常糟糕。

“是丹德裏恩,”希瑞用不自然的語氣重復道,“是他。”

這不公平,獵魔人心想。太不公平了。這不可能。不應該這樣。我真是又愚蠢又幼稚。我滿以為忍受和經歷了這麽多,命運便會虧欠我。這不僅愚蠢,還很自我中心……但我清楚這一點。命運用不著說服我。用不著向我證明。更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這太不公平了。

“那不可能是丹德裏恩。”他盯著洛奇的鬃毛,空洞地說道。

“是他。”她又說一遍,“傑洛特,我們得做點什麽。”

“什麽?”他苦澀地問,“我們還能做什麽?”

趕車的衛兵對丹德裏恩態度不差,甚至出奇地禮貌,沒什麽粗魯的舉動,反而盡可能地恭敬。到了絞刑架的台階前,他們給他的雙手松了綁。詩人滿不在乎地撓撓屁股,毫不猶豫地爬上台階。

其中一級台階突然嘎吱作響,開始下陷。丹德裏恩勉強維持住平衡。

“見鬼!”他驚呼道,“這台階該修修了!不然遲早會害死人的!那可就太糟糕了!”

等丹德裏恩爬到絞架下,兩個身穿皮革背心的行刑助手便抓住了他。劊子手是個雙臂如棱堡般寬闊的壯漢,透過頭套上的開口看著犯人。附近站了個身穿華貴黑色喪服的男人,他的表情同樣悲傷。

“鮑克蘭的公民,以及來自周邊地帶的鄉親們,”他用困擾的語氣讀著羊皮紙上的字句,“特此通知,朱利安·阿爾弗雷德·潘克拉茨,即德·雷天哈普子爵,又名丹德裏恩……”

“潘克拉什麽?”希瑞小聲問。

“……治理這個公國的最高法庭宣布,此人遭到指控的所有罪行、過錯與劣跡均證據確鑿。他對公爵夫人殿下不敬,背叛公國,以偽證、誹謗、造謠來抹黑貴族階層。此外,他還放蕩下流,甚至與人通奸。法庭因此決定,朱利安子爵將接受如下懲罰——首先,羞辱他的紋章,在圖案上加上一條粗黑線。其次,沒收他的全部財產,無論動產或不動產,包括土地、森林、城堡和宮殿……”

“城堡和宮殿?”獵魔人吃驚地說,“什麽?”

丹德裏恩嗤之以鼻,露骨地表示出他對判決結果的看法。

“第三,此人將接受的最高刑罰為五馬分屍……但我們尊貴的安娜·亨利葉塔,陶森特公爵夫人和鮑克蘭宮的主人,善意地將上述懲罰改換為用斧頭斬首。現在,願正義得到伸張!”

人群中傳來幾聲零落的哭泣。站在前排的女人們露出哀悼和慟哭的樣子。大人抱起孩子,讓他們坐在自己肩頭,這一來,就算是最小的孩子也不會錯過即將到來的盛況。行刑助手將一根木樁滾到絞刑台中央,用布蓋上。發現用來裝人頭的柳條籃被人偷走時,人群騷動了一陣子,但他們很快找到了另一只。

在絞刑台下方,四個衣衫襤褸的流浪兒拿出一條披巾,準備接住噴出的血。這種類型的紀念品供不應求,還能賣到不錯的價錢。

“傑洛特,”希瑞壓低聲音,“我們必須做點什麽……”

他沒有回答。

“我想和民眾說幾句話。”丹德裏恩傲慢地說。

“請長話短說,子爵大人。”

詩人走到絞刑台邊緣,擡起雙臂。人群開始竊竊私語,又逐漸安靜下來。

“嘿,鄉親們,”丹德裏恩大聲說道,“有什麽新聞嗎?你們過得如何?”

“還行吧。”片刻後,人群中有人說道。

“那就好。”詩人點點頭,“我很高興。好吧,可以開始了。”

“劊子手先生,”執行官拿腔拿調地說,“履行你的職責吧!”

劊子手走上前去,按照古老的傳統跪了下來,朝罪人低下他戴著頭罩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