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看不見的刀。(第4/7頁)

一個不擅掌家的男人,對那點內賬真是怎麽盤算都盤算不清。

他在前面走著,走得太慢,身後不時有同僚趕上來,也同他打招呼:“江侯,聽說令愛出閣的日子定下了?”

江珩噯了聲,由衷地笑著,“就在下月初六。”

有人說那可是個好日子,不嫌事大地又追問:“是在上京操辦呀,還是回幽州操辦?”

這下子江珩也好說話了,揚眉吐氣道:“我家與舒國公府合辦。幽州的老宅距離上京太遠了,一來一回二百裏,新婚夜都耗在了路上。小女平時嬌弱,夏天又極為怕熱,我們商議過後,還是借舒國公府邸辦事,日後再回幽州好好擺上兩桌,款待未及赴京的親朋。”

他說得很詳細,力求讓大家知道,幹戈早就化為玉帛了。這回可是一切為著孩子啊,總算替他撈回了一點為人父者應有的體面。

當然也有好事者專程追問舒國公,究竟有沒有這回事,舒國公自然不會戳穿他,哦了聲,“有的、有的。”

江珩心裏是安然的,復又夾著笏板低頭算計,“還有那二十兩黃金……”

當然不管怎麽算,總不及銀子堆在自己面前時算得清爽。

五日過後又是休沐,那天散了朝,一早就趕回了幽州,到家的時候太陽還在天上。

柳氏迎他進了門,嘴裏絮絮說著:“我盼了郎主好幾日,總算把郎主盼回來了……你去找魏國公了嗎?魏國公是個什麽主張呀?”

江珩灌了口涼茶,拿手巾擦了把臉方道:“婚宴不回來辦。”

柳氏愣了下,心道都找上魏國公了,怎麽還是這樣結果?看來那位郎子著實沒將嶽丈放在眼裏啊,否則就算敷衍,也得敷衍上兩句吧!

不過瞧瞧他,似乎沒怎麽放在心上,想是這五天從憤恨到妥協,已經把火性全磨滅了。

“算了,牛不喝水強摁頭,也不是個方兒。”她輕嘆了口氣道:“小娘子眼裏沒有這個家了,咱們熱臉貼冷屁股,人家更不拿我們放在眼裏。郎主也別生氣,譬如那天地動她果然死了,又怎麽樣呢。自己的女兒不貼心,總不好指望郎子替你著想。”

江珩面上依舊淡淡的,搖著蒲扇道:“雖不在幽州辦,但請我去舒國公府上主持。”言語間甚至有三分得意。

柳氏一怔,眨著眼睛訝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堂堂侯府的嫡長女不在自己家裏出閣,跑到人家嫁人去了,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她是一心盼著雲畔能在幽州辦喜事的,漁陽縣主死後,家裏一直沒有起筵的名頭,自己掌家掌得怎麽樣,也沒個人知道。外人只說她妾代女君之職,她急於要替自己正名,好讓那些人領教她的能幹。結果指望好的事又落空了,反倒連江珩都要上人家家裏受禮去……這麽說來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愈發地不上算起來。

還有一樁,柳氏站在邊上問:“舒國公夫人那麽潑辣的性子,能容咱們登門?”

江珩垂下了眼,漠然道:“你們都不必去,原就是借著人家府邸辦事,還拖家帶口全數登門,叫人說起來不好聽。”

這是她始料未及,柳氏簡直有些傻眼,“不……不是……既然借人家府邸,辦自己家的事,咱們怎麽不能出席?”

這就是小婦見識淺薄了,她以為偌大的舒國公府是賃鋪,當真能夠借用嗎?

江珩有些不耐煩,擰眉道:“說是借辦,實則是我受邀上那裏送巳巳出閣罷了,喜宴從頭到尾都是舒國公夫婦操持,你怎麽不懂其中的道理?”說著別開了臉,壓著膝頭道,“上回和長姐鬧得那模樣,她敢請你,你倒敢登門?還是安生在家吧,等這樁婚事辦完了,其他再從長計議。”

柳氏無話可說了,為自己不平了半晌,最後問:“那雪畔他們呢?雖說是庶出的弟妹,好歹是一根藤上下來的,小娘子不會連弟妹都不認了吧?”

“還要把雪畔雨畔和覓兒送到人家府上,看人面色、受人冷眼?”江珩提高了嗓門,伸出食指朝門外指點,“人家是巳巳的姨母,和三個孩子拐著十八道彎呢,你就算要讓孩子見世面,也不該挑在這個時候。”

“那……那……”柳氏搜腸刮肚,把江珩的兩個姐姐都搬了出來,“兩位姑母怎麽辦?侄女成婚,總不能跑到人家府上道賀去吧!”

江珩聽了,胡亂擺了兩下手,“她們嫁的都不是什麽值得誇口的人家,依著我說,不去也罷。”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回頭在莊樓擺上兩桌,到時候請她們補一杯喜酒,意思到了就成了。”

柳氏茫然了,喃喃說:“這麽辦,可是要淪為全幽州的笑柄了……”

提起這個江珩就惱恨,高聲道:“笑柄?我早就成為兩地的笑柄了,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