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第4/8頁)

“依我看,”雷恩評斷,“盒子沒有蓋緊,所以落地時蓋子脫落了。”他蹲下身從櫃腳處撿起盒子的蓋子,“你們當然早已觀察過這一切了?”

薩姆和布魯諾疲憊地點頭。

盒子頂部靠近邊緣的地方,有幾條細細的平行線,是紅色的。雷恩擡頭,狐疑地看看兩人。

“是血。”巡官說。

鮮血形成的線條所在的部位垮下去,仿佛造成這些線條的物體曾用力重擊,連盒蓋的邊緣都被打扁了。

雷恩點點頭。“毋庸置疑,兩位先生,”他說,“顯然盒子受到重擊從桌上被掃下來——桌面和盒蓋上都有重擊的痕跡——掉在靠近坎皮恩小姐的床腳的地毯上。由於蓋子脫開,粉末灑得到處都是。”他把凹垮的盒蓋放回原來撿起的地方,兩眼不停地搜尋——有太多東西要看。

他決定先檢查腳印。在兩張床之間粉末最厚的地方,有幾個大約各相距四英寸的鞋尖印,與死者的床大體平行地從床頭走到床尾,朝著壁爐的方向而去。差不多在這片粉末的邊緣,有兩個被厚厚的滑石粉印得清清楚楚的鞋尖印;鞋印從此處繞過死者的床走向房門,鞋跟和鞋尖印都很清楚。從腳印間的距離來看,步伐越拉越大。

“基本上證明,”雷恩低聲說,“留下腳印的這個人,一繞過床就開始撒開步子跑。”

看起來像跑步的腳印,印在沒有灑上粉末的地毯上——是沾在鞋底的粉末造成的。“就表面的情況來看,巡官,”雷恩擡起頭來說,“我得說你運氣不錯,這些是男人的腳印。”

“我們可能運氣不錯,也可能並非如此,”薩姆咕噥道,“不知怎麽的,我不喜歡這些腳印的樣子。簡直太明白了!總之,我們已經對幾個比較清楚的腳印量了尺寸,是七號半或八號,或八號半的鞋,鞋頭很窄,兩個後跟都磨損了。我的手下此刻正在房子裏搜尋與此相符的鞋子。”

“畢竟,事情有可能相當簡單。”雷恩評論道,同時轉回兩張床之間靠近床尾的地方,“那麽,我猜,坎皮恩小姐被發現時,是躺在靠近她的床的床腳的,在粉末區域的邊緣,幾乎就在那個人的腳印改變方向的這一點?”

“對,她自己也留下了一些腳印,您可以看得出來。”

雷恩點點頭。從灑了滑石粉的地方到路易莎·坎皮恩倒下的地點,有一些女人赤足留下的腳印,始於聾啞女的床單掀開來的那一邊角落,沿著床沿直到床尾。

“這點應該毫無疑問,我猜?”

“一點兒疑問也沒有,”布魯諾回答,“他們已經證實是她的腳印,這很容易查清楚。顯然她爬下床以後沿著床沿走到床尾,然後在那裏發生了某件事使她昏厥。”

哲瑞·雷恩先生的眉頭皺起來,似乎有什麽事煩擾了他。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哈特太太的床頭,傾身細看那死了的女人。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死者額頭上的奇特痕跡,這時又細看了一會兒。那是數條深而細的垂直線,長短各異,彼此平行,而且向一邊微微傾斜——傾向床頭桌的方向。那些線條並未縱貫整個額頭,它們始於眉毛與發際之間,然後伸入又直又硬的白發裏。血是從這些怪異的線條裏湧出來的。仿佛為了求得實證,雷恩的目光轉向床頭櫃底下的地毯,然後點點頭。在那裏,半隱在櫃底,躺著一把弦面向上,被打壞的舊曼陀林琴。

他蹲下來瞧個仔細——然後轉頭看向他的兩位同伴。布魯諾檢察官酸澀地笑了一下。“您發現它了,”他說,“兇器。”

“是的,”雷恩用低沉的聲音回答,“原來是這個。你可以看到,鋼弦的下半部分有血。”其中一根弦已經斷了,所有的弦都生銹了,仿佛很久沒有人拉過,但是紅色的血印倒是錯不了。

雷恩撿起躺在粉末當中的曼陀林琴,仔細觀察。在粉末上,琴身留下的印跡鮮明;他還發現,樂器底部邊緣有個很新的損毀處,看起來和桌面的凹痕相符。

“怎麽樣,真是件了不起的兇器,雷恩先生。”薩姆巡官用惱怒的語調說,“用曼陀林琴殺人,我的天!”他搖著頭,仿佛對犯罪的日新月異大為驚嘆,“下次他們會用百合花。”

“奇異,非常奇異。”雷恩面無表情地說,“所以這位無所不在的哈特太太,被人用曼陀林琴打在額頭上……這件兇案的引人入勝之處,先生們,倒不是武器的選擇,而是這件武器根本沒有足夠的致命力。我是說,從打擊痕跡的深度判斷,應該不至於置人於死地。是的,的確非常奇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們用得上席林醫生。”

他把曼陀林琴放回原處,然後注意力又轉向床頭櫃。他沒看到什麽惹眼的物品:一盤水果——比較靠近又聾又啞又瞎的那位女士的床邊——一個時鐘,被打翻的爽身粉盒留下的痕跡,兩片沉重的書擋中間夾著的一本舊《聖經》,一瓶凋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