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第4/15頁)

“圓紫大師表演過嗎?”

“有啊。”

“成績如何。”

“直冒冷汗。”

“好想聽聽看。”

“你的品味真詭異。”

圓紫大師搔搔頭。我繼續說:“說到這裏……”

“怎麽?”

“我也遇過〈三題段子〉。”

“遇過?”

“對。”

我忽然覺得很愉快。若說詠秋時,開口就以《春霞》破題,是一種吊人胃口的說法,那麽我現在就是刻意如此。圓紫大師肯定認為我講話天馬行空,毫無章法。

不過,他的表情依然像在旁觀玩沙堆的小孩,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說:“題目有三道吧。”

“是的。”

“其中有〈蛋酒〉嗎?”

我淘氣地笑答:“沒有,不過〈蛋〉是第二道題目。”

04

那是大約一年半以前的事,江美的一通電話揭開了事件序幕:“我要去扭緊。”江美悠哉地說道。

“扭緊什麽?脖子嗎?”

我開玩笑問道,只聞話筒彼端傳來呵呵笑聲,仿佛看得到江美豐潤的圓臉。

“水管的總開關啦。”

“太誇張了吧,關個水居然還要大老遠跑去輕井澤。大概有多少公裏?”

“我哪知道。”

“你去過嗎?”

“沒有。”

我也沒有。

江美參加的那個社團,社員當中好像有千金小姐〈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千金小姐”,但在輕井澤有別墅,還有進口轎車,這樣的條件,在我這種一文不名的平民百姓眼中,自然會想喊聲“嗨,千金小姐!”]。

“所以,我得去把別墅的水管總開關關好,把剩下的水放光,那是為了……”

“這點常識我知道啦。”

當然是為了避免水管凍裂。

“喲,好聰明。”

“謝謝誇獎。”

她說過去的時候,還可以順便享受輕井澤晚秋的情調。

問題是——我問道。

“夏天在那裏避暑,回去時先把水放掉不就行了嗎?”

“唉,你真外行耶。”

這種事還分什麽外不外行。我幹咳一聲,說:“很抱歉,敝人在下我,和別墅那種玩意兒無緣,頂多自家院子裏有間破儲藏室。”

“鬧什麽別扭啊!”

江美又笑了,一邊解釋給我聽。別墅也會出租給外人住到秋天,所以在夏天刻意不關水。話說回來,也不好意思叫最後一位房客把水放光。於是,等到天氣變冷時,只好委托某人,或是讓不怕麻煩的熟人住下,再不然只好自家人出馬。

“所以,峰小姐找上我,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住一晚?’由她開車,只要跟著坐車就到了。”

峰由加莉是千金小姐的芳名。

“嗯……”

“目前有四個人要去,還可以再坐一個。”

我當下懂了。

“慢著,另外兩人是男的?”

“猜對了。”

“太過分了,這是那種配對遊戲吧!”

“你在胡說什麽!”江美愉快地說,“另外兩位是葛西先生和吉村先生,都是三年級學長。葛西先生和峰小姐的交情很好。”

“所以,為了避免形成二對二的局面,才拉我一起去吧。”

“就算沒這個打算,你也可以去呀。在那種荒郊野外有保鏢當然最好。”

不管怎樣,秋天的輕井澤這個描述的確極具魅力。

我們看戲看到太晚時,我曾經在江美家過夜,江美也來我家住過,所以比較好向父母交代。只要說我們仰慕大文豪堀辰雄【一九〇四~一九五三,因患有肺疾幾乎年年至輕井澤療養,也留下許多與輕井澤有關的作品,當地還有一間堀辰雄紀念館】;與立原道造【一九一四~一九三九,早夭的天才抒情詩人,結識堀辰雄後,每年夏天都會造訪輕井澤,後來同樣在當地療養肺疾】,打算來趟文學散步之旅,父母應該會同意。

結果,我還是忍不住答應了。

05

峰小姐的車子是紅色的;那種如同酸漿草果實帶著橙色的朱紅。

對我來說,上高速公路本身就是一種稀罕的經驗。看著與我同齡的人握著方向盤,仿佛在高中運動會上看到同學大出風頭,忍不住覺得對方好厲害。

峰小姐開車技術很老練,就像在住家附近騎腳踏車般。一路上車子不多,擋風玻璃外是一片蔚藍如洗的無垠晴空。

車速應該很快吧,但眼前一直出現同樣的風景,因此沒什麽感覺。車子時而響起叮叮叮的電子聲響。

“小心點。”江美說。

“好啦。”這是峰小姐的回答。我們坐在後座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江美湊近問道:“那是什麽聲音。”

“超速的警報。”

葛西先生坐在副駕駛座,他是峰小姐的“某某”,個子中等,眼尾微微上揚。容我用奇怪的形容,他長得很像狐狸。不過,渾身墉懶地歪躺著,好歹還是有些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