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聰明的謀殺案(第4/16頁)

大房間裏面發生了命案。馬洛裏緩步走去,步調輕柔,他在傾聽。灰色的眼睛透出冷酷的目光,線條銳利的下頜骨顯得蒼白,和棕色的兩頰形成鮮明對比。

德裏克·沃爾登隨意地癱坐在金棕色的椅子裏。嘴巴微張。右側太陽穴有個黑窟窿,一絲鮮血沿著側臉蜿蜒而下,穿過頭頸凹陷處,消失在襯衣柔軟的領口之下。右手耷拉在厚實的地毯上。手指還勾著一把小巧的黑色自動手槍。

白天的陽光漸漸在房間裏散去。馬洛裏靜靜地站著,看了德裏克·沃爾登好一會兒。周圍悄無聲息。風停了,落地窗外的雨篷不再抖動。

馬洛裏從屁股口袋裏取出一副山羊皮薄手套戴上。他在沃爾登的屍體邊蹲下,小心地從僵硬的手指上取下手槍。是把點三二,胡桃木把手,黑漆。他把槍翻了個身,看向槍柄,嘴巴不由得抿緊。這把槍的編號被磨掉了,磨掉的痕跡在沉悶的黑漆映襯下發出微弱的閃光。他把槍放在地毯上,起身,緩步走向電話,電話放在長桌的一頭,旁邊的碗裏放著一捧切花。

他把手伸向電話,卻沒有碰它,徑自垂落在了身邊。他站了片刻,轉身,快步走回,重又拾起手槍。他滑出彈夾,取出槍膛裏的彈殼,重又塞回彈夾。左手的兩根手指夾起槍管,壓住彈簧,扭開後膛閂,拆開手槍,拿著槍托底板走到窗口。

托柄內側的編號還在。

他迅速把槍組裝好,把空彈殼推進槍膛,彈夾裝回原位,扣好扳機,再塞回德裏克·沃爾登死氣沉沉的手中。他脫下山羊皮手套,在小筆記本上抄下編號。

馬洛裏離開公寓,乘電梯下到底樓,走出了旅館。現在是五點半,馬路上有些車子已經打開了車前燈。

3

金發男人大大咧咧地打開了蘇特羅家的房門。門撞上墻壁,金發男人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手卻還搭著門把。他怒氣沖沖地說:“天哪,地震了啊!”

馬洛裏低頭看他,並不覺得好笑。

“米安娜·克雷小姐在嗎?或者你不知道?”他問。

金發男人爬起來,砰地關上門。一聲撞擊後門關上了。他大聲回道:“人人都在,除了教皇的小貓——他可是眾望所歸啊。”

馬洛裏點頭道:“你會有個很好的派對。”

他從金發男子身邊走過,穿過門廳,在拱門處轉彎進了一間風格老式的大房間,房間裏有內嵌的中式壁櫥,還有一堆寒磣的家具。裏面有七八個人,個個都被酒精熏得滿臉通紅。

身穿短褲和綠色polo衫的女孩跪在地板上和一個穿著正裝的男人擲骰子玩。有個戴著夾鼻眼鏡的胖子正對著玩具電話口氣強硬地說道:“長途電話——蘇城——快點,小姐!”

無線電台傳出《甜蜜的小瘋狂》悠揚的樂聲。

兩對男女漫不經心地跳著舞,偶然撞上彼此或家具。

長得頗似阿爾·史密斯[2]的男人獨自起舞,他手中拿著一杯飲料,臉上空洞無物。一個臉色蒼白的高個金發女人身姿搖曳地向馬洛裏走來,手中的酒都灑出了杯子。她尖聲叫道:“親愛的!見到你真好!”

馬洛裏繞過她,走向一個橘黃色頭發的女人,她剛剛進屋,兩手各拿著一瓶杜松子酒。她把酒瓶放在鋼琴上面,人倚在一旁,百無聊賴。馬洛裏走上前,詢問克雷的下落。

橘黃色頭發的女人從鋼琴上面打開的盒子裏摸出一根香煙。“外頭——花園裏。”女人用呆板的聲音說道。

馬洛裏說:“謝謝,蘇特羅夫人。”

她茫然地盯著馬洛裏。他穿過另一個拱門,進入放有柳條木家具的黑屋子。一扇門通向四周用玻璃圍起來的門廊,另一扇門則通向戶外,走下幾級台階,有一條小徑穿過幽暗的樹林。馬洛裏沿小徑走到懸崖邊,從這裏可以眺望遠處燈火通明的好萊塢。懸崖邊上放了一條石頭凳,有個女孩背對房子坐著。煙頭在黑夜中發出一絲光亮。她緩緩轉頭,起身。

這是個皮膚黝黑的小個子女生,脆弱又精致。嘴上塗了唇膏,但屋外太暗看不清她的五官。眼睛落下了濃濃的陰影。

馬洛裏說:“我的車在屋外,克雷小姐。你有開車來嗎?”

“沒有。我們走吧。這裏墮落腐朽,我也不想喝杜松子酒。”

他們沿小徑原路繞過屋子,穿過藤蔓叢生的大門,踏上人行道,沿著柵欄一路走到出租車等著的地方。司機正靠在車上,腳後跟踩著踏板邊緣。他打開車門,眾人坐了進去。

馬洛裏說:“喬伊,在雜貨店那裏停下,要買包煙。”

“好的。”

喬伊在方向盤後坐穩,發動汽車。汽車一路開下迂回陡峭的斜坡。瀝青路面泛著些許潮氣,身後的商鋪傳來汽車輪胎打滑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