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姐妹殊途(第4/12頁)

戴:“這真是從你這裏發出去的嗎?我真不大相信,像您這種地位,取這種態度,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這誠然是一樁很嚴重的事啊!”

宋:“這是唯一誠實的態度,即使孫先生處於這種環境之下,也是要取這種態度的。你散布謠言把我的電報視作共產黨的捏造不免太愚蠢了。我有權可以證明,一字一句都是出於我自己的。”

戴:“共產黨是要負一切罪惡的責任的,尤其是現在,共產黨受莫斯科的指導,在全國制造混亂。你怎能發出這種電報來攻擊政府呢?我們把私人關系擱在一邊。政府對這種嚴重的過失,是不能忽視的。縱使政府有了錯誤,你也沒有權利公開地說,你應該遵守黨的紀律。而且這件事尤其不好的地方,是拍電報給外國人啊!這無異丟政府和民族——你自己的民族——的臉啊!”

宋:“遵守黨紀,雖然,謝謝你們把我的名字列上你們的中央執行委員會,其實我並不屬於貴黨。你竟有這種勇氣告訴我,說我是沒有權利說話。你們是把我當招牌去欺騙公眾嗎?你的好意正是一種侮辱。相信吧,沒有哪個以為南京國民政府是代表中國人民的。我是代表被壓迫的中國民眾說話。這你是知道的!……你們的爪牙楊虎在法國巡捕房控告我裝置秘密無線電,布置外國特務來對付我,這不是丟臉嗎?你們在中國革命的歷史上留下了多少汙點,民眾將有一日要和你們算賬的!”

戴:“你太性急了,孫夫人,革命不是一日能夠成功的,請你不要枉費精力從事破壞工作,攻擊政府和幾個領袖,與我們合作才是你的義務。你的憤激和感情,我十分了解,這是過去幾年痛苦經驗的結果。但是孫先生不是一個尋常人,他遠遠超過一切人,天賦予他一種非常的智慧和才能……”

宋:“……我要警告你,不要把孫先生當作一個偶像,當作另一個孔夫子和聖人。這是對孫先生名聲的汙辱,因為他的思想和行動始終是一個革命家。我很遺憾,你的思想已經墮落了。”

戴:“正好相反,我的思想已經與時俱進了。改進社會狀況,改良人民生活,這不是革命的嗎?

宋:“國民黨是作為一個革命的組織而創建的,絕對不是一個改良派的會社,否則,它就應該叫作進步黨了。”

戴:“那末請問你是怎樣理解一個革命者的呢?似乎有很多不同的定義了。”

宋:“革命者不滿意目前的制度,努力以求建設有益於社會廣大群眾的新的社會秩序來代替舊的社會。請問,迄今你們有什麽革命的成績呢?”

戴:“恐怕你沒有注意到政府各部的進步吧。建設工作正在進行,朽敗的房屋變成了新建築,計劃建立新的鐵路,改革國家交通,救濟人民的痛苦……”

宋:“我除了看見你們妄肆屠殺數以萬計將來可以代替腐敗官僚的革命青年以外,沒有什麽了;除了窮苦絕望的人民以外,沒有什麽了。事實上,你們什麽都沒有做,只進行了反革命活動……”

“你是不是以為孫先生組建國民黨是要使富人更富,並吸吮中國幾萬萬垂死人民的膏血呢?”

戴:“介石正在竭力以求實現孫先生的《建國大綱》,他負著極大的責任,要克服無窮的阻礙,全體忠實同志,都應該來輔助他。但是現在情況是很困難而又復雜的。誠然,即使介石把政府交給你,或汪精衛,我敢斷言,情形縱使不更變壞,也不會有半點改善。”

宋:“請放心,我並不希望代替蔣君!”

戴:“你不能夠到南京來待些時候嗎?那裏有你的親族,在那樣的環境裏面,你也會比較快活一些。我們都是人,懷有好意和同情心的人。”

宋:“假如快樂是我的目的,我就不會回到這樣痛苦的環境裏面。目擊我們的希望與犧牲被葬送,我同情民眾,甚於同情個人。”

戴:“孫夫人,我希望你不要再發表宣言。”

宋:“戴君,使我不說話的唯一辦法,只有槍斃我,或者監禁我,假如不然,這簡直就是你們承認了你們所受的指摘並不冤枉。但是你們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和我一樣公開進行,不要……用偵探來包圍我。”

戴:“我去南京,回來以後再來看你吧。”

宋:“再來談話也是沒用的了,我們之間的鴻溝太深。”[4]

在與夫人一道起身離開時,這位老人轉過身來,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他是個容易緊張的人),惡狠狠地說了一句:“要不是因為你是孫夫人,我們一定會要你的命。”

慶齡微笑著回答說:“如果你是自己認為的那種革命者,早晚會這麽做的。”

慶齡臥室裏藏有發報機的事純屬無稽之談,不過這也無關緊要。如果克裏姆林宮想要獲得上海的秘密情報的話,只要聯系蘇聯諜報機構駐上海的迪亞曼特、德利本斯基和佐爾格三位高級間諜就可以了。此外,塔斯社的記者羅弗同志和外交部代表克雷姆斯基同志也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