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姐妹殊途(第2/12頁)

我從一位好友處得知,孫逸仙夫人來柏林已經有三周了。她的行蹤如此隱秘,就連警察都不知道她來到了這裏。

她在莫斯科待了半年,那裏的生活讓她對布爾什維主義完全喪失了信心。

她對中國現有的國民政府不抱任何希望,她認為這個政權已經爛透了,她那個靠政治發財的繼子孫科也好不到哪裏去。

孫科正在進行環球旅行,並於昨天抵達了柏林。也許是提前知道了他要來的消息,他的繼母在他到達柏林的前一天離開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她同國內一直保持著緊密的聯系,目前正在研究如何通過忠實地實施其夫的“三民主義”來拯救這個國家。

她的生活非常拮據,甚至可以用“寒酸”兩個字來形容。

美國曾邀請她做30次演說,每次500美元,目前,她還沒有答應。

而在此時,南京的一幫人正在策劃一次行動,以便能誘使慶齡回國,落入蔣介石設下的圈套之中。他們計劃把孫文的靈柩從京郊西山的停放處搬到南京郊外紫金山上的一處永久墓地。這一壯舉對蔣介石非常有利,把這位受人尊奉的聖人的遺體搬到離蔣介石近點的地方,可以更好地鞏固他的右翼政權。

委員長夫婦拿出一部分新搜刮來的錢財重新整飭了一下破敗不堪的南京城。蔣介石無意繼續把北京作為中國的窗口,把“北京”(北方京城)兩字改成了“北平”(北方平安)。同時,為了適應南京的新形象,蔣介石投入100多萬美元在紫金山為孫文建造了一座大理石陵墓。

這座陵墓共耗費8萬平方米的大理石,規模宏大,外觀醜陋。入口處的牌樓上刻著兩個大字:博愛。過了牌樓,裏面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再往前便是兩邊種滿樹木的夾道,道路盡頭立著一座三拱的牌樓,上書4個大字:天下為公。再往上就是用蘇州花崗巖砌成的8級台階,直通到上面的一個石砌亭閣,亭後便是陵墓。亭閣有4個尖角,頂上鋪著閃閃發亮的藍色琉璃瓦。裏面四壁都刻著孫文的語錄,天花板上則掛著他設計的旗幟。這座亭閣的後面專門設計了一個球形陵墓,裏面停放著孫文的棺槨。

在蔣介石的敦促下,宋家派年齡最小的子良去柏林接慶齡回國。子良是這個家族裏唯一沒有疏遠慶齡的人。慶齡知道蔣介石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因此,在離開柏林之前,她發表了一個公開聲明,宣布自己與蔣介石及其政府沒有任何關系。原文如下:

我此去中國,是參加將孫中山先生的遺體移至紫金山的儀式的,葬在紫金山是孫先生的遺願。

為了避免任何可能產生的誤解,我不得不申明,我堅持一九二七年七月十四日在漢口發表的聲明,在那個聲明中我宣布不再參加國民黨的工作,因為中央執行委員會的政策和活動是反革命的……

因此必須十分明確,我參加葬禮絕不是,也絕不能被解釋為我要緩和或改變我的決定:只要國民黨領導反對孫先生的基本政策,我就絕不參加國民黨的任何工作,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

子良嚇壞了。他說姐姐是個傻女人。據慶齡在柏林的朋友們講,慶齡的一番話讓子良啞口無言,她說:“宋家人是為中國而存在,而中國的存在卻並不單是為了宋家。”

她乘坐西伯利亞鐵路的火車先到了哈爾濱。一位記者記敘了接待時的場景:

越過邊境線後,一路上每到一站,都有人在列隊歡迎。火車準點抵達了哈爾濱,包括中國官員、鐵路領導以及商界、金融界和其他社會各界的代表在內的一大群人早已在車站等候她的到來。蘇聯總領事、日本總領事也站在接待的人群當中。孫夫人從專用車廂裏出來,快步走進一間擺好香檳和水果的專用候車室,在裏面照完相後,便離開車站前往賓館。晚上7點,人們在六國大飯店設宴款待孫夫人。晚上10點40分,她返回火車站,踏上前往北京的旅程。前來送行的人比迎接她的人還要多,人們給她獻上了很多的鮮花。在一片舞動的彩旗和標語之中,伴著軍樂,火車徐徐駛離了車站。

委員長已經做好充分準備,確保慶齡在各處都受到熱烈的歡迎。慶齡明白這種宣傳對蔣介石的意義,她向見到的每一位記者重申了自己的觀點:

國民革命已遭到背叛和完全的歪曲……中國最大的汙點是,這種可恥的反革命為首者竟是在公眾心目中與國民革命運動密切相連的那夥人……他們……正在試圖將中國拉回到為個人爭權奪利的無謂的戰爭這條老路上去。

但她的聲明影響平平。西方媒體的編輯們似乎把她視為危險的“赤色狂熱分子”,對她的報道只占了很少的篇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