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姐妹殊途(第5/12頁)

當時在上海的還有一位美國作家、激進主義分子艾格尼絲·史沫特萊。史沫特萊身體壯實、下巴寬大,模樣長得還過得去。她活潑可愛、精力充沛,很有幽默感,喜歡開玩笑。正是由於這種性格,多年後在紅色總部延安的一次晚會上,她曾主動請纓,教毛澤東學跳舞。不過後來她曾善意地解釋說:“自尊心讓他沒有接受我的邀請。”最終,她跟隨毛澤東的部隊四處征討,對紅軍體現出的英雄主義精神和所做的犧牲進行了詳細的報道。她過慣了艱苦生活,費正清曾這樣說道:“她在科羅拉多礦區的下層社會裏長大,在那裏,‘美國夢’已經變成了一場噩夢。他的父親死於酗酒,母親因為過度勞累而去世,姑姑則淪為了妓女。史沫特萊全憑著自己過人的聰明和堅強的個性才活了下來。”她之所以參加印度的獨立運動和中國農民為自由而進行的內戰,都是因為受到各種不公現象的刺激。跟一位印度無政府主義者的戀情讓她走向了革命。現在,36歲的史沫特萊又以德國《法蘭克福報》記者的身份來到中國。

史沫特萊因與慶齡和共產黨交好而被列入了委員長的黑名單。美國軍情部門也對她產生了懷疑,認為她可能與以理查德·佐爾格為首的蘇聯間諜圈有聯系。他們做出這種判斷,很顯然是因為史沫特萊平日裏過於隨意,讓那些跟自己不熟悉的人用自己的地址來收發信件,這些人中就包括幾個佐爾格圈子裏的蘇聯人。史沫特萊住在法租界呂班路85號,離慶齡的住處很近,因此也受到了青幫分子的監視。

史沫特萊和慶齡有很多相同之處,包括她們與反帝大同盟之間的聯系。她倆在中國還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其中包括新的“第三勢力”的成員以及一些共產黨員。她們倆都討厭蔣介石,並且毫不遮掩對他的鄙視,這讓那些仰慕蔣介石的人十分憎恨,差點兒以間諜罪的名義把她們抓起來。

南京獨裁政權也不斷捏造事實。私下裏曾流傳著這樣的消息,暗指報社編輯約翰·鮑威爾在克裏姆林宮那邊也領一份工資。

雖然慶齡的言論已被封鎖,她跟戴季陶之間的那段值得銘記的談話也沒有得到廣泛的傳播,但她仍有其他途徑來發表自己的言論。後來有一張署名“孫夫人”的傳單得以大範圍地流傳,內容是關於她妹妹美齡的一些醜聞。這張傳單看起來不像是孫夫人親手寫的,不過,從內容來看,也只有宋家人才會對美齡的日常生活細節了解得如此詳盡:

痛告四萬萬同胞書

去年革命軍在北伐戰爭中取得勝利之後,黑幫出身的蔣介石趁機以國民黨及其領袖孫中山的名義……奪取了政府的領導權……

蔣介石的行為如同夏桀和紂王這兩個暴君一樣,對任何私下談論此事的人一律格殺勿論……為了謀取一己之私利,他武斷地發行各種各樣的公債。他在白種人開辦的銀行裏的存款多達5 000萬美元之巨……那位與他非法結婚的妻子宋美齡每年固定從法國訂購的各種洗漱用品就達400萬美元,她使用的經外國藥水處理過的衛生紙每張價值20美元,每雙鑲嵌鉆石的鞋子價值80萬美元,一件外套就要花掉50萬美元,如此驕奢的生活真是前所未聞。

除了對美齡的衣服和化妝品等進行了一番奇異的描述之外,這份傳單中的其他內容可以說純粹是為了宣傳而宣傳。只有跟她十分親近、很熟悉她的人才會知道美齡患有蕁麻疹,只要一緊張全身就會起紅色的腫塊。由於她特別容易緊張,所以這病經常犯。據說她對絲綢床單和內衣褲也特別著迷,一個下午讓傭人們給她換三四次床單是常有的事。

通過這種方法攻擊委員長夫人也許很不光彩,不過話又說回來,在與宋家人的較量中,他們那位性格倔強的姐姐已經幾乎沒有什麽勝算可言。慶齡正在進行一場個人的鬥爭,她面對的則是南京國民政府、青幫和自己兄弟姐妹的威脅恐嚇。慶齡比任何人都明白,她在南京國民政府中最危險的敵人便是他們宋家的人,並且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安娜·路易絲·斯特朗如此說道:

她以前的同僚們企圖通過造謠中傷來玷汙她的名譽和聲望。四處流傳著她在蘇聯和德國跟不同人士結婚的謠言,任何一位謀求與她合作的知名中國革命者都可能被說成是她的新婚丈夫……即便如此,這類謠言也不如那些否認她擁有獨立見解的傳聞更讓她惱怒……“每當我發表一項聲明,”在巴黎時,她對我說道,“他們就會加以否認,說我這樣的女流之輩不可能有什麽見解。聽他們的意思,我的所有觀點好像都是受莫斯科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