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殺戮時刻(第4/7頁)

弗蘭克發覺自己的雙手在顫抖。“那兒守著個警察——”

“精明的家夥。”西爾瑪說道。聽上去她像是在嘲弄那個女人,但也可能只是為了壯膽——她和弗蘭克都需要鼓起勇氣。“他帶著什麽武器?”

愛麗絲顯得無動於衷。“他戴著護身甲,還有一支防暴槍之類的玩意兒。”她停頓了一下,“見鬼!他穿著藍制服。你也看到了,弗蘭克?”

弗蘭克點點頭。“怎麽了?”

“在這一帶活動的警察都穿黑制服。藍制服意味著軍隊。”

“噢,噢!”

外面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你們聽著像是示威嗎?”西爾瑪問。

“可能是規模比較大的那種,為了聲援上個星期被他們逮捕的抗議者。”愛麗絲開始朝她那只粗短的塑料多功能電話口述一個個要撥打的人名。她到達新和平之後才搞到這台電話,到現在剛過了三個星期,但面板按鈕的數字標識都已剝落下來。這時,她皺起了眉頭:“電話裏總是說‘網絡全忙’。媽的。你們怎麽樣?能給別人打通電話嗎?”

“我連試都懶得試。”西爾瑪厭惡地說道,“這是個圈套。不過我們至少應該能活下來,起碼能發稿,而且能逃出去。我想是這樣。”

弗蘭克看了看自己的電話:它的顯示屏正朝他不停地閃爍,顯出一副困惑的電子窘態:它也被鎖在了網絡之外。弗蘭克搖搖頭,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該相信什麽。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悶響。轉過身後,他看到有人從樓梯間裏摔了出來,臉朝下趴在樓頂上。混凝土地面灑上了血跡,鮮亮得刺目。這人是菲布爾,從暹羅來的小個子,就住在樓下。弗蘭克蹲在他身旁,發現他的呼吸非常急促,頭上滿是鮮血。“喂!”一個聲音叫道。弗蘭克擡起目光,看到一支槍管正對著自己。他一動不動。“把這堆狗屎從我面前挪開。”那個衛兵說,“擡起頭來。你最好祈禱,企盼我不想宰掉你。”

弗蘭克舔了舔嘴唇,感到雙唇像羊皮紙一樣幹澀。“好的。”他應道,聲音很輕。菲布爾呻吟了一聲。衛兵後退了一步,膝蓋和腳踝處的伺服機構嗡嗡作響,他的槍管上沾著殷紅的血跡。

“這兒沒發生任何事。”衛兵說,“你明白嗎?”

“我——我明白。”弗蘭克眨動著雙眼,心中又羞又怒,但還是被嚇得不輕。衛兵又後退了一步,踩到下一級樓梯,接著繼續一步步向下退去。弗蘭克一動不動,直到那人消失在樓梯底部。菲布爾再次呻吟起來,弗蘭克低頭看了看他,隨後在各個口袋裏摸索著急救包。

這時,那種海濱的浪濤聲中又摻雜進了一陣遙遠的敲擊聲和嗡嗡聲:那是擊鼓吹笛的聲音,在為行進的人伴奏。

“我來幫忙,該死的!”弗蘭克擡頭發現西爾瑪已跪到他身邊。“見鬼。”她輕輕翻開菲布爾的眼皮,然後又檢查了另一只眼睛。“還有瞳孔反射,但他的大腦受到了某種震蕩。”

“那個王八蛋用槍管砸了他的腦袋!”

“可能更糟。”她簡短地說,“快,咱們把他擡到日光浴躺椅上去。”

這時,樓頂的邊緣處響起了一陣砰砰聲和嗚嗚聲——愛麗絲正在放置鳥兒一般大小的遙控攝像機:這些裝置能夠穿過空中飛往頭頂上的既定軌道,兜著圈子拍攝整個廣場的遠景圖像。弗蘭克深吸一口氣,聞到了熱乎乎的血腥味和西爾瑪的汗味——出奇的刺鼻,還有他自己身上因恐懼而發出的惡臭。不久之後就要被太陽烤焦的廣場地面也騰起了一股灼熱而又濃烈的塵土味道。“我找到了一個開放頻道。”愛麗絲回過頭叫道,“是本地用來轉發聯邦公告的專用頻道。幫幫忙,弗蘭克,得把這玩意兒從我面前挪開,我要做預錄和摘要。”

“好的。”弗蘭克的光學植入裝置接受了愛麗絲傳輸過來的虛擬成像管,讓它從他的左眼角緩緩流過,而這時弗蘭克看到西爾瑪正在高效地忙碌,撕下一塊創傷敷料,將它黏附在菲布爾頭頂血肉模糊的地方和稀疏的頭發上。盡管此時仍心懷恐懼,但他很高興大家正在共同面對難關,而不是獨自一人、心驚膽戰地被關在自己的房間或是警局的牢房裏。遙遠的浪潮聲越來越近,變成了人們的呼吼聲。愛麗絲把兩只鳥兒捕捉到的圖像發給了他,於是他便慢慢挪動腳步,變換著眼角中信息圖像的角度和位置,直到最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後腦勺——他正跪在幹涸的遊泳池旁,身邊是個受傷的記者和一個忙碌的女人。“這是——喂,大家注意了!”

他把生成的圖像流傳送到了愛麗絲的轉發器屏幕上。畫面的背景中,軍樂正在奏響(而四周的喧囂聲則充滿經典的重金屬風格),一個外表浮華的家夥身穿著午夜藍色的衣褲,不安地坐在辦公桌後,那副瘟神一般的模樣上還添加了很多五顏六色的技術點綴。“鑒於目前的緊急狀態,和平委員會已頒布命令,要求所有忠誠的公民盡可能不要出門。薩馬拉和紅石這兩座受到動亂影響的城市,自昨天二十六時起開始實行宵禁。在大薩馬拉和大紅石地區,如有任何人仍待在戶外,必須立即趕到安全場所。嚴禁四人以上聚眾集會,另外根據鎮壓恐怖主義條例,各和平執行小隊在認定自己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將使用殺傷性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