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晦明晦暗(第5/7頁)

王貴以下禦營前軍,還有無數民夫目瞪口呆,反倒是禦營水軍上下,居然毫無反應,只是哄笑起來。

可張榮是何等脾氣,哪裏會在意周圍人反應,聽到哄笑憤憤喝罵一聲後,便張口來唱。

沒錯,號子是用來唱的,不是喊的,只是腔調綿長,輕重突出,便於所有人一起發力罷了。

王貴怔怔立在那裏,頭腦一片空白,雖在京東住了快十年,卻半日方才聽懂那歌詞。

正所謂:

“一聲號子我一身汗,

一聲號子我一身膽。

一根纖繩九丈三,

父子代代肩上栓。

官家索要花石綱,

一綱就是十大船。

船從江南到河南,

共要纖夫百千萬。

踏穿兩京無人問,

誰知纖夫心裏寒……”

這號子用在現在,肯定是有些不合時宜了,但是絕對有用,因為張榮唱到十百千的時候,這艘輪船便已經成功離開船塢,登上了後方平實的木道,木道上全是預備好的滾木,船只壓上滾木,民夫立即就變的輕松了許多。

而且,一旦來到此處,地形開闊,能使用的牲畜、人力也比之前在船塢前更加充裕。

於是乎,這艘裝配了小型投石機的輪船,立即就開始了自己陸地行舟。

至於張榮張節度,雖然一舉成功,卻一直唱完了一整首號子,隨著船只走了許久,方才回身過來,穿上了棉襖。

而這個時候,第二艘輪船也已經成功啟動了,而且第三艘船,也就是一艘大號輪船,也開始在鎮外的另一個更寬大的露天船塢處開始嘗試。

“船肯定能走,俺就不留在這邊了。”張榮回到跟前,對著尚未反應過來的王貴下了一道命令。“但你王都統也不是個幹活的人,要多聽旁人說話……別的不管,要先燒熱水,燒足熱水。”

“節度放心。”王貴回過神來,趕緊俯首,畢恭畢敬。“熱水熱飯肯定不會缺。”

“不是這個意思。”張榮肅然以對。“之前商議的兩個法子,一個滾木,一個淺坑冰道……冰道現在結不成對不對?”

“對!”

“但是薄冰還是有的。”張榮認真提醒。“後半夜,滾木上跟船塢裏頭,會結薄冰,容易出事……拿熱水不停的澆!而且滾木也要注意,壞了趕緊換!”

王貴恍然,連連應聲。

而張榮也不再多言,復又上馬,直接往大名城這邊過來,但行不過五六裏路,夜色之中,卻忽然間聽到西南面夜空中一陣喊殺之聲響起,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在乘夜行動,驚得當場勒馬盤旋不定……張榮情知是大名城那裏得到快馬匯報,知道故城這裏遮掩不住,也很可能是從第一艘船成功啟動後便有人匯報過去的緣故,但不管如何,佯攻計劃都提前啟動了。

沒錯,嶽飛的所謂計策就是這個,最起碼這是其中之一。

其實說穿了,想要攻下元城,一個根本的問題是如何確保宋軍形成局部兵力優勢,然後在不受幹擾的情況下從容布置陣地、從容攻城。

而要達成這個目的,黃河封凍後暫且不提,黃河封凍前,就元城這個地形,肯定需要確保能控制河道,只要水軍能在這邊臨城河道上出現,不管是對攻城還是對防禦外來之敵幹擾,又或者是必要時的撤退,那都是絕大的助益。

但是,高景山在大名府當了許多年的軍頭,如何不曉得這個道理,那二十多架砲車,便是針對這個要害的先手布置,而且著實狠辣,禦營水軍根本毫無作為。

對此,嶽飛的應對很匪夷所思,但也很簡單,甚至簡單到有些粗暴——這裏距離黃河岔口不過十余裏,兩個河道也不過是十余裏的距離,那麽為什麽不將船只從陸地上拖拽過去,直接繞過那個被封鎖的河道呢?

這個想法看似匪夷所思,其實是沒有太大問題的,那日下來後嶽飛細細交代,張榮便覺得可行,因為這年頭是有幹船塢技術的,早在太上道君皇帝的時候,就有人在金明池旁邊修建幹船塢,以修理池中那些注定不能上陣的大龍舟。

而且,內河船只都是平底的,平底的,意味著可以用滾木協助‘行駛’,比尖底的海船方便不知道多少。

所以,陸上行舟這個概念從一開始來說根本就不是天方夜譚。

但是,這麽做也有一些別的要求,不是光一個主意就行的,他得確保速度要快,要出乎金軍預料,戰場之上,最大的變數始終是人。

任何精彩的軍事計劃,只要被敵人察覺,就注定會引來阻擾與幹擾,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會怎麽樣。實際上,這也是嶽飛放棄挖溝引水這個常規法子的緣故。

而為了能夠成功,今夜必須要有佯攻和其他動作來做遮掩,而且得是合情合理的佯攻和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