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晦明晦暗(第4/7頁)

也是心情愈發復雜。

沒辦法,所謂復雜,一面是心中無奈,曉得這個動靜根本不可能瞞得住元城那邊,蕭恩此行,勢必要做;另一面,卻也被沿途這種肅殺氣氛感染,卻是也漸漸將之前的種種心思以及蕭恩借尤學究的勸解盡數拋下,變得嚴肅起來。

在故城這裏主持局面的是禦營前軍副都統王貴,見到張榮板著臉親自至此,也是措手不及,匆匆拱手來迎。

至於其余人等,眼見著張節度和王副都統二人相聚於此鎮,上下便也都曉得,這裏是關鍵了。

“節度,船已經到了。”王貴明顯也有些緊張,以至於黑夜中有些氣喘籲籲,哈出的白氣在火把下格外明顯。“事情不能耽擱,今夜其實不那麽冷,冰道恐怕成不了……就用滾木吧!”

“那就用滾木!”張榮當即應聲,卻又似乎給自己打氣一般加了一句。“都是船塢裏用慣的手段,也實驗過足足三次的,沒理由不能成!快幹!”

王貴重重頷首,毫不猶豫,扭頭下令:“拖船!”

聞得命令,故城鎮港口旁的船塢前,一艘早在候命的小輪船旋即奮力催動水輪,輕輕駛向了露天船塢,然後在眾人緊張的目視之下,借著慣性,沖上了尋常船塢裏根本沒有的木質緩坡,以至於將船底裸露出來。

繼續看下去,會發現這個木質緩坡居然貫穿了半個鎮子,遠處還有木道連結。

且說,慣性顯得巨大而沉重,但終究不敵重力作用,而重力在特定情形下,也終究會被摩擦力所阻礙,但人力足可勝天。

果然,船只速度雖然越來越慢,但終究是方向板正的沖上了緩坡,並且隨著船頭微微一晃,卻是終於船頭微微向上,停在了船塢盡頭。

見此形狀,船上蹬輪子的民夫和舵手一起下來,與此同時早就相侯的更多民夫也蜂擁而上,直接赤足在滿是泥水的船只周邊捆縛繩索,固定物件,並在前方鋪設滾木,不過片刻準備完全後,便又四散開來,宛如拉纖一樣試圖將船只拖拽上前方木道……他們之前做過數次實驗的,早曉得要做什麽了。

然而,讓人目瞪口呆的是,數以百計的民夫,還有無數牲畜,無論是馬匹還是牛騾,全都奮力向西,但不知為何,卻始終不能拖動這艘小輪船,以至於上下齊齊沮喪,一時不知所措。

張榮、王貴兩個做主的同樣目瞪口呆,卻又急的滿頭大汗……之前都能妥當,為何此時不行?這要是不行,蕭恩去元城豈不真就是浪送了,要不要叫停?這要是不行,王貴便是嶽飛的親兄弟,就不怕軍法了?

各自慌亂之中,張榮強做鎮定,只是將棉襖解開,披在肩上,叉腰而對,而王貴作為執行人無可奈何,一面讓人檢查船只,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卡住,一面卻又喚來民夫頭子呵斥,讓這些人務必用心用力,同時不忘讓人喚來更多民夫。

而待到王貴呵斥完畢,民夫首領們表情各異準備散去再做嘗試時,火把之下,張榮忽然一擡手喊住了其中一人:

“你別走!”

那人受了一驚,趕緊回頭俯首行禮。

“我記得你,素來跟著我們水軍的屯長對不對?”張榮嚴肅相對。“我看你剛才是有話想說?你是曉得哪裏不對?”

那民夫首領,也就是周鑌了,聞言尚未做答,王貴便也嚴肅看來,嚇得後者直接再度低下頭去。

“王都統莫要嚇到他們。”張榮一時跺腳。“這些隨軍都是黃河岸邊那些軍屯出身,要麽是退下來的老兄弟,要麽是遭過兵災的,你這般作態他們要麽不服,要麽害怕的不行!”

王貴尷尬轉身,卻又忍不住在三四步外停下,看張榮親自來問。

而果然,王貴一走,周鑌便小心且認真相對:“節度……下吏剛剛想說,未必是有什麽卡住了,也不是力氣不足,只是今日有軍令,不許大聲喧嘩,再加上夜間天氣寒冷,人心渙散,所以力氣散亂,若能許我們喊起號子,一艘船而已,必然能拉扯上路。”

王貴依然莫名其妙,只覺得此人胡說八道,但張榮和他身側幾名梁山泊老兄弟是什麽出身,哪裏不曉得這說到了點子上,卻是即刻釋然,然後一起去看王貴。

王貴依然不信,但片刻之後,去檢查船只的人回來,卻只說沒有問題,而張榮又冷冷來看他不停,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旋即,禁令解除,並幹脆指定了那個周鑌做此間指揮。

結果,那周鑌未免太過小心了一些,民夫與畜力一起重新就位,準備妥當後,卻又跑來詢問:“敢問都統,讓誰來領號子?”

王貴愈發不耐,便要指著周鑌要對方來做。

但就在此時,早已經在旁不耐的張榮忽然不再裝模作樣,而是將棉襖擲到地上,穿著牛皮雕花靴子走將下去,直接在泥水裏從一名略顯年長的民夫手中奪來繩索,回頭相顧:“認的俺梁山泊張榮嗎?俺張榮來唱號子!京東梁山泊的號子,都會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