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晦明晦暗(第2/7頁)

與此同時,金國又在黃河北道周邊的州郡那裏大舉征發簽軍,整村整鎮的男丁被拽走……就隔著一個冬天會斷流結冰的河道,誰沒個親戚朋友在彼處?誰能不傳個小道消息過來?

所以便是金軍不殺人,大舉抓壯丁卻已經是實錘了。到時候戰場之上刀兵無眼,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難道還要人教?這才過去幾年啊?除了小孩子,哪個沒經歷過戰亂?

於是乎,慕王師之德也好,心存皇宋也罷,畏懼戰亂也成,反正隨著禦營右軍一動,居然就有約十余萬計的三州百姓拖家帶口,尾隨南下了。

這沒什麽好說的,雖然會嚴重阻礙禦營右軍的後撤與集結,也會產生巨大的後勤和民生壓力,但事已至此,絕不可能驅逐他們的……德州地區王伯龍部和宋軍的數次交戰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誕生的。

就連嶽飛也只能在得知消息後迅速出兵,反過來去支援田師中,然後親自寫信給濟南的萬俟卨,請對方收容接納,同時不忘向東京方向和河東地區寫文書、密劄請罪。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身為河北人,嶽飛無論如何不可能放著這些人不管,可軍隊又不是管這個的,一旦將精力放在這些戰爭流民上面,他的軍事計劃可能就真要流產了。

所幸,十一月中旬第一天,與東京方向明顯帶著震怒的質詢同時抵達的,還有萬俟卨的公文與私信……後者在公文中許諾,將以禦營前軍在河南的軍營為營地,臨時接納這些河北流民,同時在其中就地組織丁壯,代替部分京東籍貫壯丁,參與後方輸運。

但這個事情注定不能長久,京東兩路的壓力也很大,必須盡快促成這些人返鄉,最好是明年春耕前,而且還要嶽飛務必跟中樞做出說明,讓中樞從物資上予以補充。

而同時,在另一封私人畫押的私信裏,萬俟卨卻不忘嚴肅提醒嶽飛,應該主動向趙張兩位相公坦誠計劃、說明原委,決不能自己覺得自己正確,就放棄溝通,更不能因為官家的絕對信任,就把一些事情當做理所當然。

當然了,萬俟卨在信中同樣說的很清楚,他相信以嶽飛的為人處世能力,在下定決心的同時一定已經向趙官家那裏報備了,東京那裏也一定有言語……可關鍵在於態度!給官家的表述應該是直接和清楚的,而給東京的宰執一定要詳細和明白,最好有圖紙和文章。

而且,按照他的猜測,東京很快會有使者到前線,必須要做好準備。

嶽飛讀完公文、私信,一時如釋重負,卻又不免心情復雜……因為他當日真的立即向東京方向很認真的提供了一份文書,也給趙官家派去了自己的親校畢進信使充當信使,算算日子估計都快到了,但是,東京方向的相公們依然會震怒和不滿,然後連萬俟卨這個老搭档也在憂慮他不能保持一個對後方的溫良態度。

這就很讓人無奈。

不過,不管如何了,當萬俟卨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後,嶽鵬舉終於可以松下一口氣來,繼續他的軍事計劃了,而且異常堅決……哪怕此時因為流民事務的耽擱,局勢已經處於一個非常不利和緊張的地步也要如此。

又或者說,盡管沒有對這件事情有具體預料,但一個牽扯到數萬戰兵、十數萬輔兵的軍事計劃出現問題卻幾乎是一種必然。

嶽鵬舉不可能因此動搖的,他只會因此堅定自己的決心。

十一月十三,田師中部借著混亂抵達大名城周邊軍營的第三日,天氣陰沉了起來,這是一個好機會,知道不能再等的嶽飛於傍晚時分直接向各部傳達了軍令。

而收到軍令後,當日晚間,最先動起來的赫然是馬陵渡的禦營水軍。

馬陵渡位於大名城和元城上遊不過十余裏的河道口處,此地正是黃河東道和北道的分叉口,此時諸多禦營水軍船只忽然趁著夜色奉命開始行動,卻多是糊裏糊塗的……沒辦法,他們中絕大部分統制官、統領官都是今日才臨時接到命令,以至於很多人根據路線揣測,還以為是要去東面繼續遮護禦營右軍撤退呢。

但是,總有例外。

馬陵渡這裏有三個人早早知道全盤計劃,一個是親自過來坐鎮的張榮,一個是張榮在梁山泊時便替他整理文書(念信、寫信)、負責外交(當酒席行令)的尤學究……當然,如今是賜進士出身的參議官了……最後一個,自然是早有準備,然後今日得到軍令後便整備部隊、獨自領軍向西北的統制官蕭恩了。

“老蕭有啥話說嗎?”

聽著外頭響動,渡口後方寨中,在某處房舍內相侯已久的張榮直接問出了聲……這麽多年了,他是真的連尤學究腳步聲都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