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晦明晦暗(第6/7頁)

那麽宋軍合情合理的軍事嘗試應該是什麽呢?

“來了嗎?”

隨著城外一陣動靜,元城內,一身錦襖,幾乎與河南貴人冬日打扮一般無二,正端坐自家閣樓上的高景山微微擡頭,面色不變。“我就知道,這般動靜,肯定有事……是哪邊?”

“南邊!”

一名女真猛安俯首相對。“看火把和架勢,不下數千,說不定有萬人,正在堆舟連浮橋,準備夜渡!”

“不要管他。”高景山不以為然道。“只派哨騎小心沿河查探,並讓南城那邊徹夜燈火認真警醒便可……他若真敢來攻,便仗高墻堅壘,讓他無力能為。”

“若是宋軍去攻南樂、魏店呢?”女真猛安一時猶豫。

這兩處都在元城西南,算是繁華據點,也算是支城了。

“那就也讓南樂、魏店兩處一並小心防守。”高景山狀若醒悟。“若是不支,告訴兩家守將,乘夜撤到永濟渠那邊,待到天明再入城。”

“喏。”女真猛安無奈應聲,然後匆匆下樓。

高景山繼續端坐閣樓之上,一時百無聊賴,卻又忍不住去看身側一個侍從,後者會意,趕緊俯首相詢:

“都統可有什麽吩咐?”

“我想起來一件事情。”高景山微微嘆道。“去尋那種帶爐子的小燉鍋,再尋一條魚來,讓廚娘準備一下……最後再去找高通事過來,說我要在這裏請他吃魚。”

侍從茫茫然應聲,直接下去了。

都統有令,區區一個鍋一條魚算什麽?片刻之後,燉鍋便被擺上,魚也被燉上,高景山又著人尋來一瓶藍橋風月,但高通事尚未抵達,於是乎,這位金國行軍司都統幹脆打開了一份沾著血跡的最新一期宋人邸報,自斟自飲自用自觀了起來。

然而,城外動靜越來越大,高都統雖然穩坐如山,卻也攔不住無數臣吏、軍官、侍從往來不斷。

“都統!”

忽然間,又一名年輕渤海猛安親自來報。“宋軍攻下南樂了!領頭的是湯懷,渡河過來的是嶽家軍的中軍!”

這下子,高景山終於詫異放下手中邸報,認真相詢:“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南樂守將逃到了西城,沒敢入城,卻是在城下對末將匯報了這些。”這渤海猛安興奮至極。“都統,嶽飛的中軍浪蕩渡河,這是機會!”

“什麽機會?”高景山狀若不解。

“末將知道城防嚴謹,不可擅出,但末將願意飛馬去館陶走一趟,連夜引阿裏、杓合兩位萬戶來援,吞下這支宋軍!”渤海猛安猶然不覺自家主將的姿態。

“胡扯八道。”高景山無奈相對。“援軍自館陶過來城南,要麽穿城而過,要麽須兩次渡過永濟渠……無論哪個法子,有這個功夫,宋軍早就摸黑撤回去了……你以為為何宋軍只在城南將部隊亮出來?”

這渤海猛安登時無言。

“而且,你以為我沒有給杓合、阿裏兩位萬戶發信?”高景山繼續無語相對。“今日天色陰沉,沒有月光,但河對岸三處大的據點裏卻都有動靜,隔河可聞,那時我便曉得宋軍要做事情,就已經給兩位萬戶發信,讓他們四更做飯,天一亮起軍自北向南替我掃蕩一番城北,但卻要千萬小心不得黑夜過來,省得被宋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在北面渡河埋伏……哪裏要你來提醒?”

渤海猛安更是訕訕,更兼回頭看到另一位渤海高氏出身的高通事抵達,立在閣樓樓梯內側,也是尷尬,便當即叩首:“末將慚愧,不知都統準備萬全,還請責罰!”

“拖下去,打二十軍棍!”孰料,高景山居然真就揮手下令,進行了責罰。

渤海猛安徹底恍惚,愕然擡頭……沒辦法,他只是客氣一下啊,那個請罪是隨口說的,關鍵是那句‘都統準備萬全’啊!

高景山見狀,愈發無奈,只能認真解釋:“我不是罰你出這個主意,是我早有軍令,四城和渡口的輪值守將不得擅自離城,你今日本該在城上才對,如何起了主意便親自來見我,將我軍令拋之腦後?”

渤海猛安徹底頹喪,只能老老實實叉手而對,任由兩面甲士上來將他帶下樓梯去領那二十軍棍。

而這猛安一走,高景山卻又含笑起身,來迎那高通事。

這高通事也立即拱手還禮,二人隨即隨意在閣樓上堆著那鍋燉魚坐下,這時候,高通事卻才失笑:“外面兵荒馬亂,都統好情致!”

“談不上情致。”高景山喟然以對。“當日大(上白下大)沒死的時候,我去出使東京,回來的時候在大名府外的黃河河道上相會,他在船上燉魚招待我……今夜被宋軍驚動,不知為何想起往事,卻發現咱們渤海人物漸漸凋零,方才驚擾了高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