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漢帝國的發展(第4/7頁)

(2)第二期從建元六年竇太後之死至元狩四年大將軍霍去病之兵臨瀚海,凡十六年(前135至前119年),這是專力排擊匈奴的時期。

竇氏之死,給漢朝歷史劃一新階段。她所鎮抑著的幾支歷史暗流,等她死後,便一齊迸湧,構成卷括時代的新潮。自她死後,在學術界裏,黃老退位,儒家的正統確立;政府從率舊無為變而發奮興作,從對人民消極放任變而為積極幹涉。這些暫且按下不表。現在要注意的是漢廷的對外政策從軟弱變而為強硬。她死後的次年,武帝便派重兵去屯北邊;是年考試公卿薦舉“賢良”,所發的問題之一,便是“周之成康……德及鳥獸,教通四海,海外肅慎,……氐、羌徠服。……嗚呼,何施而臻此歟?”次年,便向匈奴尋釁,使人詐降誘單於入塞,同時在馬邑伏兵三十萬騎,要把單於和他的主力一舉聚殲。這陰謀沒有成功,但一場狠鬥從此開始。

晁錯的估量是不錯的。只要漢廷把決心立定,把力量集中,匈奴絕不是中國的敵手。計在這一期內漢兵凡九次出塞撻伐匈奴,前後斬虜總在十五萬人以上,只最後元狩四年(前119年)的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就斬虜了八九萬人。先是元狩二年(前121年),匈奴左地的昆邪王慘敗於霍去病將軍之手,單於大怒,要加誅戮,他便投降漢朝,帶領去的軍士號稱十萬,實數也有四萬多。光在人口方面,匈奴在這一期內,已受了致命的打擊(匈奴比不得中國,便遭受同數目的耗折也不算一回事。計漢初匈奴有控弦之士三十萬,後來縱有增加,在此期內壯丁的耗折總在全數一半以上)。在土地方面,匈奴在這一期內所受的損失也同樣的大。秦末再度滄陷於匈奴的河套一帶(當時稱為“河南”)給將軍衛青恢復了。武帝用《詩經》中贊美周宣王征伐狁,“出車彭彭,城彼朔方”的典故,把新得的河套地置為朔方郡;以厚酬召募人民十萬,移去充實它;又擴大前時蒙恬所築憑黃河為天險的邊塞。從此畿輔才不受匈奴的威嚇。後昆邪王降漢,又獻上今甘肅西北的“走廓地帶”(中包括月氏舊地),為匈奴國中最肥美的一片地。武帝把這片地設為武威,酒泉兩郡(後來又從中分出張掖、敦煌兩郡,募民充實之)。從此匈奴和氐羌(在今青海境)隔絕,從此中國和西域乃得直接交通,從此中國自北地郡以西的戍卒減去一半。後來匈奴有一首歌謠,紀念這一次的損失道(依漢人所譯):

失我焉耆(燕支)山,

使我婦女無顏色!

失我祁連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

最後在元狩四年的一役,匈奴遠遁至瀚海以北,漢把自朔方渡河以西至武威一帶地(今寧夏南部,介於綏遠和甘肅間地)也占領了,並且在這裏開渠屯田,駐吏卒五六萬人(惟未置為郡縣),更漸漸地向北蠶食。是年武帝募民七十余萬充實朔方以南一帶的邊境。

(3)元狩五年至太初三年,凡十七年(前118至前102年)間,是武帝對外的第三期。在這一期內,匈奴既受重創,需要休息,不常來侵寇;武帝也把開拓事業轉向別方;先後征服了南越、西南夷、朝鮮,皆收為郡縣;從巴蜀開道通西南夷,役數萬人;戡定閩越,遷其種族的一大部分於江淮之間;並且首次把國威播入西域。

西域在戰國時是一神話的境地,屈原在《招魂》裏描寫道:

西方之害,流沙千裏些!

旋入常淵,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脫,其外曠宇些!

赤若象,玄蠭若壺些!

五谷不生,叢菅是食些!

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

一直到張騫出使之時,漢人還相信那裏的昆侖山,為日月隱藏之所,其上有仙人西王母的宮殿和苑囿。對這神話的境界武帝首先作有計劃的開拓。武帝在即位之初,早已留意西域。先時月氏國給匈奴滅了以後,一部分的人眾逃入西域,占據了塞國(今伊犂一帶)驅逐了塞王,另建一新國,是為大月氏(余眾留敦煌、祁連間為匈奴役屬的叫做小月氏),對於匈奴,時圖報復。武帝從匈奴降者的口中得到這消息,便想聯絡月氏,募人去和它通使。漢中人張騫應募。這使事是一件很大的冒險。是時漢與西域間的交通孔道還是在匈奴掌握中,而西域諸國多受匈奴的命令。張騫未入西域,便為匈奴所獲,拘留了十多年;他苦心保存著所持的使“節”,終於率眾逃脫。這十多年中,西域起了一大變化。先前有一個遊牧民族,叫做烏孫的,在胡月氏國西;給月氏滅了。他們投奔匈奴,被收容著,至是,受了匈奴的資助,向新月氏國猛攻。月氏人被迫作第二次的逃亡,又找到一個富厚而文弱的國家——大夏(今阿富汗斯坦)——把它鳩居雀巢地占據了;遺下塞國的舊境為烏孫所有。張騫到大夏時,月氏人已給舒服的日子軟化了,再不想報仇;張騫留居年余,不得要領而返,復為匈奴所獲,幸而過了年余,單於死,匈奴內亂,得間逃歸。騫為人堅忍、寬大、誠信,甚為蠻夷所愛服。他出國時同行的有一百多人,去了十三年,僅他和一個胡奴堂邑父得還。這胡奴在路上給他射鳥獸充饑,否則他已經絕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