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漢帝國的發展(第3/7頁)

5.下馬地鬥,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

這是不錯的。中國的長技比匈奴還多,那麽,漢人對付匈奴應當自始便不成問題了。可是漢人要有效地運用自己的長技,比之匈奴,困難得多。匈奴因為是遊牧的民族,沒有城郭宮室的牽累,“來如獸聚,去如鳥散”,到處可棲息。他們簡直用不著什麽防線。但中國則從遼東到隴西(遼寧至甘肅)都是對匈奴的防線,而光靠長城並不足以限住他們的馬足。若是沿邊的要塞皆長駐重兵,那是財政所不容許的。若臨時派援,則漢兵到時,匈奴已遠飏,漢兵要追及他們,難於捉影。但等漢兵歸去,他們又卷土重來。所以對付匈奴,只有兩種可取的辦法:一是一勞永逸的大張撻伐,拼個你死我活;二是以重賞厚酬,招民實邊(因為匈奴的寇掠,邊地的居民幾乎逃光),同時把全體邊民練成勁旅。前一種辦法,武帝以前沒有人敢采。後一種辦法是晁錯獻給文帝的,文帝也稱善,但沒有徹底實行。漢初七八十年間對匈奴的一貫政策是忍辱修好,而結果殊不討好。當高帝在平城給冒頓圍了七晝七夜,狼狽逃歸後,劉敬獻了一道創千古奇聞的外交妙計:把嫡長公主嫁給單於,賠上豐富的妝奩,並且約定以後每年以匈奴所需的漢產若幹奉送,以為和好的條件;這一來匈奴既顧著翁婿之情,又貪著禮物,就不便和中國搗亂了。高帝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舍不得公主,於是用了同宗一個不幸的女兒去替代。不過單於們所希罕的毋寧是“孽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之類,而不是托名公主,未必嬌妍的漢女。所以從高帝初年到武帝初年間共修了七次“和親”,而遣“公主”的只有三次。和親使單於可以不用寇掠而得到漢人的財物。但他並不以此為滿足,他手下沒得到禮物或“公主”的將士們更不能滿足。每度和親大抵只維持三幾年的和平。而堂堂中國反向胡兒納幣進女,已是夠丟臉了,賈誼所謂“可為流涕”的事,就是指此。

上面講的,是漢初七八十年間西北兩方面的邊疆狀況,讓我們再看其他方面的。

在東北方面,是時朝鮮半島,國族還很紛紜。其中較大而與中國關系較密的是北部的朝鮮和南部的真番。真番在為燕所征之前無史可稽。朝鮮約自周初以來,燕齊的人民或因亡命,或因生計所迫,移殖日眾;至遲到了秦漢之際,朝鮮在種族上及文化上皆已與諸夏為一體,在語言上和北燕屬同一區域。在戰國末期(確年無考)燕國破胡的英雄秦開(即副荊軻入秦的秦舞陽的祖父)曾攻朝鮮,取地二千余裏。不久,朝鮮和真番皆成了燕的屬地。燕人為置官吏。秦滅燕後,於大同江外空地築障以為界,對朝鮮控制稍弛,朝鮮名雖臣服於秦,實不赴朝會。漢朝初立,更無遠略,把東北界縮到大同江。高帝死時,燕王盧綰率叛眾逃入匈奴,燕地大亂,燕人衛滿聚黨萬余人,渡大同江,居秦故塞,收容燕齊的亡命之徒;繼滅朝鮮,據其地為王,並降服真番及其他鄰近的東夷小國。箕子的國祀,經八百余年,至此乃絕,衛滿沿著朝鮮向來的地位,很恭順的對漢稱臣,約定各保邊不相犯,同時半島上的蠻夷君長要來朝見漢天子時,朝鮮不加阻礙。但到了衛滿的孫右渠(與武帝同時),便再不和漢朝客氣,一方面極加招誘逃亡的漢人,一方面禁止鄰國的君長朝漢。

在南方,當秦末的內亂,閩越和西南夷,均恢復自主;南越則為故龍川縣(屬南海郡)令真定(趙)人趙佗所割據。漢興,兩越均隸藩封。但南越自高帝死後已叛服不常,閩越當武帝初年亦開始侵邊。而西南夷則直至武帝通使之時,還沒有取消獨立。

以上一切邊境內外的異族當中,足以為中國大患的只有匈奴。武帝對外也以匈奴為主要目標。其滅朝鮮有一部分為的是“斷匈奴右臂”;其通西域全是為“斷匈奴左臂”。

第三節 武帝開拓事業的四時期

武帝一朝對待外族的經過,可分為四期。

(1)第一期包括他初即位的六年(前141至前135年),這是承襲文景以來保境安民政策的時期。武帝即位,才十六歲,太皇太後竇氏掌握著朝政。這位老太太是一個堅決的“黃老”信徒。有她和一班持重老臣的掣肘,武帝只得把勃勃的雄心暫時按捺下去。當建元三年(前138年)閩越圍攻東甌(今浙江東南部),武帝就對嚴助說:“太尉不足與計,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發兵郡國。”結果,派嚴助持“節”去向會稽太守請兵,“節”並不是發兵的正式徽識,嚴助幾乎碰了釘子。在這一期裏,漢對匈奴不但繼續和親,而且饋贈格外豐富,關市的貿易也格外起勁;可是武帝報仇雪恥的計劃早已決定了。他派張騫去通使西域就在即位的初二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