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涼王必隆(第3/6頁)

禾藍冷笑時也有驚人的嫵媚,流動著漆黑的雙眸向阿琉使了眼色。阿琉躍下馬來,持刀就來抓公主的頭發——利刃入體,血光飛逝,一瞬寒芒從阿琉身上透胸而出,倏然即沒。禾藍大驚之際已見公主淩空飄飛,一柄水色長劍從華麗的嫁衣裏生出,迅疾無聲,挾著冰冷劍氣向禾藍刺來,面紗之後那濃郁的眉目仿佛撲面而來,清澈得猶如萬裏藍天下的一朵寂寞白雲。

“男——”禾藍半聲驚呼被長劍刺斷在咽喉裏。

青年長劍雷霆奔襲,尚在眾使女驚愕之際已連殺五人,余下的五個使女疾疾策馬向四處逃散,那男子摘下死屍身上背的箭壺,五箭連發,五個使女應聲而斃於馬下。

禾藍捧著喉嚨,伏在馬上兀自掙紮,身前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那男子走到她馬前,將她拖到地下,“涼王還有兩句話帶給你,”他俯下身慢慢道,“‘今天,只當是本王對不起你罷。’”

年輕人說這段話時,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淒楚神情,以至讓禾藍幻想到涼王無限的淒婉愛意,禾藍的感嘆窒息在胸腔裏,在她垂死的眼中,年輕人寒絹華裳,輕柔晶瑩,隱隱透出草原金色的陽光,就象天際的浮雲。

魯修掌持軍旗,令四千人退至緩坡上,居高臨下散開成新月型,將公主嫁車圍在正中,涼州將士多擅控弦縱馬,排列在最前,只等一通箭射了,就躍馬而出殺入敵陣。隨公主來的中原官兵有很多是宮裏侍衛或九門提督衙門裏的人,不擅馬戰,領命圍攏在嫁車四周,以靜制動。魯修雖說官位已至參將,但是多年一直在九門提督衙門任職,從未親歷沙場,心裏也沒有譜,捏著一手冷汗,向涼州的侍衛統領赤胡望去。赤胡會意道:“將軍布陣甚妥,無妨。”

片刻之後,遠遠那線飛塵就遮天蔽日地到了眼前,更有一騎脫眾而出,當先奔來。魯修令旗高舉,正要發令,赤胡突然大聲道:“將軍且慢!那人手裏持的是涼王的旗號。”

“涼王必隆恭迎公主鳳駕。”那人將手中杏黃的旗幟張開,高聲疾呼。

魯修喝道:“不要動。小心有詐。”

“的確是王爺!”隊伍裏有涼王府裏的侍衛,指著前面“涼”字大旗之下一騎黑色駿馬道,“那是王爺的馬。”這邊四千人方才額手稱慶,一陣歡呼。

涼王箭傷已然痊愈,旋風似的趕到陣前,勒住馬首,輕捷地跳下來,匍匐在公主嫁車前,叩頭請安:“臣必隆謁見公主鳳駕,公主吉祥如意。”

車內傳來公主平靜的聲音道:“涼王軍務繁忙,尚出城三日來見,本宮足感涼王盛情,涼王請起。”

涼王起來又恭身道:“公主千金之體,不遠萬裏至此荒涼邊疆下嫁,臣必隆誠惶誠恐,猶感朝廷隆恩。”

“涼王言重了,涼王鎮守險要,乃朝廷重臣至寶,朝廷仰仗涼王猶多,請保重貴體。”

他們互相彬彬有禮致意,既然涼王絕口不提禾藍,公主也不願多說一個字,就連竇兢也被人忘得幹幹凈凈。

公主平安到達雁門關,與涼王擇吉日行合巹禮,涼王的謝恩折子也不日到京。皇帝得知竇兢與匈奴匪徒遭遇之際,為護駕殉國,著實感嘆了一番,在竇兢身後追贈猶厚。

至於這段禾藍的插曲,涼王與王妃不提,辟邪也不提,皇帝自然就無從得知。

姜放忍不住問辟邪道:“主子爺覺得這件事不用和皇帝說?”

辟邪道:“既然公主安然無恙,咱們也沒必要去捅破他們皇親國戚間的醜事。再者,這件事我還沒搞清楚原委,說得多了,不知會牽扯出什麽來。”

“主子爺在想什麽?”

“雷奇峰。”辟邪慢慢合攏諜報,嘆了口氣。

姜放不免一怔:“又是他?”

辟邪將諜報遞到姜放手裏,道:“你看,十二個人在方圓五丈裏死得幹幹凈凈,你自恃有這麽快的身手麽?”

姜放匆匆看了一遍,苦笑道:“沒有。”

“從前有謠傳說雷奇峰是洪王養大的人,現在看來,果然不錯。”

“何以見得?”

辟邪道:“咱們總說天下五分,除了皇帝外,四個親王各占一份,其實以現今的情形看來,應該說是天下四分才是。白東樓有自知之明,早就投靠了東王,他們杜家占了東南大半的地盤,現在正是咄咄逼人的時候,豈會滿足東南一隅?五月中涼王府裏的消息說是東王派去涼州賀喜的人和必隆的侍妾禾藍過從甚密,這個女子在涼王府裏以善妒出名,何以六月十三日竟護衛公主去雁門?涼王當時得知這個消息會作何想?”

姜放道:“更何況這個禾藍是從前月氏的郡主,當年涼州歸降中原,月氏從中作梗多年,現在也會不安分。”

“正是,”辟邪道,“公主若死,涼王與朝廷交惡,月氏又有口舌作亂。匈奴窺視在外,涼州動蕩,無疑使門戶崩壞。一旦匈奴南下,涼王和朝廷自顧不暇,洪王的勢力與涼州一衣帶水,當中只隔著離水,也不會有安枕之日。就算是東王不發兵舉事,一樣也是擴大勢力的好時機,如此一來,這四分之一的天下說不定就變成了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