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東箭 第四折 開國(第6/8頁)

嘉樹想了想,道:“也罷,明日我與你赴遼東一趟,看看是怎麽回事。”

千丹清楚蕭鐵驪與主人的復仇大計沒什麽關聯,這麽不辭辛勞地趕過去,不過是為了觀音奴。她一念及此,心中頓時生出寒意,卻又無可奈何。

半山堂的耳目著實了得,耶律嘉樹悄悄潛入遼東,不出三日,郭服便打發完顏清中來拜會,話也說得極客氣:“嘉樹法師難得來遼東一趟,若有什麽用得著的地方,只管吩咐,半山堂定然盡心竭力給法師辦好。”

嘉樹見露了行藏,索性大方承認要見蕭鐵驪一面,只是這樣一來,倒不好再動救蕭鐵驪的心思了。完顏清中滿口答應,親陪嘉樹去探監。徒單野素日最喜歡這二師哥,聽他來了,開心地迎出來,卻見二師哥身後跟著一名頎長男子,黑色風帽下容顏凜冽如冰雪。徒單野未曾想到世間有這樣清冷脫俗的男子,自慚形穢之余,更生出妒恨之心。

徒單野目不轉睛地盯著嘉樹,眼神陰冷粘膩,左頰上的圓形傷疤微微扭曲,越發顯得難看。嘉樹不悅,與他對視時便用了幽渺離魂之術。徒單野哪裏能抗拒嘉樹強大的精神力,很快屈服,嘉樹冷冷道:“你累了,躺下來睡一覺吧。”徒單野打了個呵欠,乖乖地在花園中的甬道上躺下,抱著一株滿身是刺的玫瑰睡得甚香。

完顏清中性子平和,對這個被師父寵得陰狠又跋扈的師弟一貫敬而遠之,但看嘉樹這麽欺負他,心中亦感不快,道:“這位是我執掌刑堂的小師弟,法師要見蕭鐵驪,須喚醒他才方便。”

“我見了這人就不痛快,你將他腰間的鑰匙取下來,自己領我去就是了。”嘉樹似笑非笑地道:“郭堂主給我這樣的方便,我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我若真要將人帶走,你就是有十個師弟在旁邊陪著也沒用。”嘉樹把話攤開來說了,完顏清中尷尬之余,倒也松了一口氣。

嘉樹看著鐵柵欄後瘦得只剩一副骨架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跟松醪會上意氣風發的魁偉男子聯系起來,試探著道:“蕭將軍?”

蕭鐵驪未見到嘉樹,先聞到他衣裾帶來的新鮮味道,四月的陽光,初發的玫瑰……地牢外的世界竟如此美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嘉樹法師,久違了。”

嘉樹坐下來,細細問了蕭鐵驪的症狀,沉吟道:“昔日中原武林有位叫燕南天的大俠,不幸落入仇家手中,全身經脈被毀掉十之七八,不料因禍得福,練成了嫁衣神功。原來這嫁衣神功的真氣暴烈異常,修習的秘訣就是在練到六七成時將之全部毀去,從頭練過。你的情形與燕南天頗有不同,經脈完好無損,只是被人用藥物化去了全身真氣。嗯,當時傷你的暗器可曾留下來?”

蕭鐵驪搖頭:“沒有,不過我記得是一把紫色的飛刀。”

“紫色?啊……”嘉樹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隱晦地問:“你是否得罪過西夏的僧人?”蕭鐵驪猛地省起前事:“當年在西夏居延城,我為了觀音奴跟衛慕家和雙塔寺結下深仇。這次出征,又在燕京遇見了雙塔寺的和尚。”

“哦,為了觀音奴?”“不錯,那居延城主衛慕諒是個瘋子,喜歡吸食小孩的鮮血,觀音奴也差點遭了他的毒手。”

嘉樹恍然,難怪觀音奴身上會發出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淡香,原來是奪城香在作怪。想到觀音奴若葬身於飲血妖人之口,就不會有漠北草原上的相遇,此生將永不得見,嘉樹心中發涼,面上卻淡淡的:“那就是了,你中了雙塔寺化人內力的紫瑰海,需要能在瞬間提升功力的青罡風作解藥。我不知道青罡風的方子,但有一種效果類似的藥替代,這藥對你的傷勢必有好處,只是難以根治。你若願意,我便給你服下。”這話他用了傳音入密,只說與蕭鐵驪聽,站在旁邊的完顏清中臉一熱,訕訕地走開幾步。

蕭鐵驪默默點頭,嘉樹讓他服下一顆鴿卵大小的白色藥丸,又用銀刀將他左肩的腐肉盡數挖去,敷上解毒生肌的密制藥膏。蕭鐵驪感激嘉樹,嘴上不說,卻牢牢記在心底。

嘉樹忙完,徐徐道:“我來此探望蕭將軍,遇見一只遊隼在這一帶盤旋不去,很像我以前送給觀音奴的那只,便捉了來。千丹,你拿給蕭將軍看看。”

蕭鐵驪是實誠人,一見遊隼便喜出望外地道:“正是,正是,我許久沒給觀音奴寫信了,她不知道多生氣。我現在就給觀音奴寫封信,請法師幫忙帶出去,小電自己會飛去宋國的。”

嘉樹笑了笑,對完顏清中道:“此間可有紙筆?”

完顏清中令人將紙筆送來,心中卻道:“嘉樹法師心機深沉,這麽做定有深意。”轉念間,忽然想起那遠去宋國的少女,曾在上京市中與自己交手,亦曾在白虎台上踏著自己的鋼鉤翩然而過,這驚鴻一般的美麗,今生再不能觸及,不由得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