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東箭 第四折 開國(第5/8頁)

徒單野鞭法極佳,每一鞭下去都不見血,卻痛入腠理。鞭上淬有毒藥,不一會兒,來蘇兒的臉便腫了起來,顏色青紅,像一只半透明的南瓜,腫脹的眼皮跟臉皮粘連在一起,什麽都看不見了。來蘇兒癢痛難耐,在雪地中滾來滾去,嘶聲喊道:“鐵驪將軍,殺了我吧,殺了我吧。”蕭鐵驪看得睚眥欲裂,無奈紫瑰海一直肆虐,身上又戴著精鐵打造的沉重腳鐐、手銬,想移動半分也不能。

來蘇兒這一喊令徒單野動了真怒,丟開細鞭,另取了一根烏結藤似的長鞭來,鞭梢一卷剝去來蘇兒的小襖,冷笑道:“想死還不容易嗎?”他在半山堂專掌刑罰,對折磨人的各種鞭法都有心得,一鞭就能刮掉來蘇兒一條肉。鮮血碎肉四處飛濺,襯著長鞭帶起的紛紛雪片,其狀甚慘。來蘇兒開始還能大聲呼痛,漸漸只能發出垂死小獸般的嗚嗚聲,最後竟沒了聲息。隨行的騎兵都露出不忍或不屑之色,金國風氣剛勁,崇尚武勇,似徒單野這般陰柔歹毒的男子實在少見。

徒單野的眼白漸變作淺紅色,正感興奮,不料來蘇兒年幼骨脆,禁不起他折騰,三十鞭便瀕臨死亡。徒單野對這六感盡失的少年沒了興趣,意猶未盡地對著蕭鐵驪揮出一記空鞭。長鞭在空中炸響,鞭上附著的血滴與肉屑濺得蕭鐵驪一臉一身。徒單野張狂地放聲大笑,秀麗的五官也微微變形。

蕭鐵驪曾被雷景行譽為神刀之器,能以自身為器蓄積刀氣,後來修習碧海心法,更將天生刀氣與碧海真氣融為一體,內力之強,足可睥睨四海,這一刻卻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徒單野淩虐來蘇兒,心中的痛苦憤恨實非語言能形容。漫說來蘇兒對他滿懷仰慕,且有看護之恩,便是一個毫不相幹的孩子,往日的蕭鐵驪也不會作壁上觀。

來蘇兒的血濺到蕭鐵驪臉上時,他的憤怒也達到了頂點,驀地,氣海中似有火騰起,狂暴的刀氣開始在經脈中往來馳突。原來紫瑰海將碧海真氣盡數化去,卻只能鎖住蕭鐵驪的天生刀氣,此刻刀氣脫了紫瑰海的禁制,洶湧澎湃,不但將原有的經脈沖得更為寬闊,以前最為滯澀的幾處也豁然貫通。這也算因禍得福,卻不是蕭鐵驪現在的身體所能承受,喉頭一甜,嘔出一大口烏黑的淤血。

那淤血挾著剛猛絕倫的刀氣,仿佛一支血箭,徑直對著徒單野射了過去。徒單野猝不及防,左頰竟被射出一個核桃大的血洞,頓時血流如注。他一向以美男子自居,臉部突然遭此重創,劇痛之余驚懼不已,愣了一會兒,發狠地朝蕭鐵驪撲去,被幾名眼疾手快的士兵一把拉住:“徒單大人息怒,你若殺了這人,大家都會被皇上重罰,連半山堂都會被連累。”徒單野急於處理傷口,恨恨地收手,目中怨毒之色卻令人不寒而栗。

蕭鐵驪自此便在半山堂的刑堂地牢中開始了囚徒生涯。慷慨一死,其實容易,零碎又漫長的折磨才是最考驗人的。徒單野與蕭鐵驪有毀容之仇,雖不敢要了他的命,卻挖空心思地想出種種新鮮刑罰在他身上試手腳,每次都弄得他快死了才罷手,好轉一點又開始折騰。若是普通人,長期受虐定然身心俱損,縱然不死也會變成廢人一個,蕭鐵驪卻是越挫越強的性子,一旦認準目標,什麽苦都吃得,什麽屈辱都受得。他想再見到可愛的妹妹觀音奴,想為慘死的來蘇兒討回公道,甚至還想有朝一日再為國家的復興出力,這些願望像明亮的焰尾草一樣開放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令他捱過了徒單野的種種酷刑。

蕭鐵驪左肩的傷一直沒有痊愈,拖的時間長了,整個左肩都已烏黑腐爛。紫瑰海的效力非常強橫,自上次天生刀氣突破禁制後,蕭鐵驪又恢復到經脈空虛的狀態,他無法運用自己的刀氣,便開始試著重修碧海心法。一月後蕭鐵驪小有成就,新生的碧海真氣卻被紫瑰海吞噬,他不服輸,再練再吞,再吞再練。雖然每次都不成功,但令蕭鐵驪感到安慰的是,第一次從雷景行練碧海心法,築基就費了一年功夫,重練後只用了兩個月,最近的這一次只用了四十天。

遼國保大三年(1123年)四月。

真寂院書房,千丹向耶律嘉樹稟報:“觀音奴又離家出走了,這次跑得最遠,到了河間府才被崔逸道追上。”

嘉樹揉著額角,頭疼地道:“她是為了什麽出走?”

“這次倒不是因為秦綃苛待觀音奴。宋金兩國都曾出動大軍攻打燕京,如今燕京落到金人手中,蕭鐵驪又數月沒傳消息給觀音奴,她很擔心蕭鐵驪的安危。”

嘉樹微微蹙眉:“蕭鐵驪這邊出了什麽事?”

千丹知道主人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回答:“據查他在居庸關一戰中被女真人俘虜,輾轉落到遼東半山堂手上。以他今日武功,老奴不相信天下有什麽牢籠能困住他,遲遲沒有脫困,多半是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