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東箭 第三折 訂婚(第3/8頁)

沈皓巖湊過來道:“是怒刀衛家的九姑娘麽?”

觀音奴沉吟道:“應該是她。你知道怒刀衛家有一種‘回音技’,可以將聽到的各種聲音還原出來,前年清櫻來寶應,見我用鐵哨馴鳥,她就學會了,小雷小電也肯親近她。換了旁人,想在雷電的爪子上做手腳,不被啄得頭破血流才怪呢。雷電能聽到數百裏內的鐵哨聲,清櫻的聲音卻不能及遠,所以她必定在左近巧遇小電,才會借它給我傳訊。”

沈皓巖皺起眉頭:“如此說來,情形不妙啊。她若在附近,跟著小電就能和咱們會合,系這丁香環做什麽?我從家中出來時,聽阿爹說衛世伯人在大理,趕不上爹的壽筵了,不過他家九姑娘要送壽禮過來。莫不是運河上的黑幫看中了九姑娘帶的東西?”

觀音奴困惑道:“若是送給表伯的壽禮,江南道上可沒人敢動。而且清櫻的五個哥哥三個姐姐都厲害得很,誰敢欺負她啊?這樣吧,我們跟著小電去找清櫻,有事沒事,找到她就知道了。”她將金環在遊隼面前晃了晃,“小電,你若知道清櫻在哪裏,帶我們去如何?”

那遊隼歪著頭,黑豆般的眼睛裏透出股聰明勁兒,翅膀一振,低低飛起,在畫舫前方盤旋。兩人跟著小電,一路追過閶門,進了州城。宋時蘇州,清如處子,六縱十四橫的河道織成一張水網,是美人血脈;街與河並行,屋枕流而築,三百橋梁如虹如月,是美人骨骼;綠楊掩映的粉墻黛瓦,白石廊橋的朱闌碧牖,卻是美人顏色。

小電飛進閶門右側的一條水巷,沈皓巖和觀音奴也不著急,閑閑地沿石頭駁岸邊的小街踱去,行得三百步,見對岸有座臨水的堂皇大宅,雪壁朱門,門畔的石級一直伸到水邊,石級兩側和埠頭均圍著鐵柵,另有石橋接這邊的小街,橋上設了一道門,只供自家人用。小電便停在這宅子的墻頭。

沈皓巖見兩道門都緊閉著,低聲對觀音奴道:“看樣子是後門,咱們悄悄進去,探探裏頭的虛實。”其時天已黑透,街上也無行人,兩人躍過河道,再一個起落便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那宅子。

兩人落在一叢扶桑花旁,不及打量周遭,先聽到細碎人聲,忙伏低身子,躲到扶桑闊卵形的葉子後。一對青年男女沿花徑走來,調笑無忌,舉止放浪。觀音奴從未見過這樣火辣的調情場面,不禁羞得面紅耳赤。沈皓巖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以極低的聲音道:“好妹妹,別看。”

觀音奴面頰發熱,在花葉暗影裏呈現出動人的玫瑰色澤,垂頭時頸項的曲線美妙而脆弱。沈皓巖被她的羞澀模樣打動,感到她的睫毛在掌心微微顫抖,腦海中不禁綺念如潮,恨不得俯身在那秀美的頸項上細密親吻、一嘗芳澤。他苦苦煎熬,恍惚中連那對男女的聲音也變得遠了。

男子用懶洋洋的口氣道:“聽說院裏又來了個絕色的美人,性子也極溫柔可親,可是真的?”

“也是個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那可是有主的人了。”女人呸了一聲,道:“十五那天,行院來了個京城口音的小少爺,說要包下咱們這兒最好的院子。”

那男子咬著她的耳珠,含糊不清地道:“怎麽?不是最好的女人,倒是最好的院子?”

女人點頭:“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原來那小少爺帶了自己的女人來逛行院,這可是從沒鬧過的稀奇笑話呀,媽媽當場垮臉。那小少爺二話不說,讓人擡了一箱珠寶上來,隨媽媽取用。媽媽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別說把行首的院子騰出來給他們,只怕讓行首去疊被鋪床,媽媽都肯的。”

那男子嘆息道:“枉你們媽媽在這行打滾多年,恁地沒眼水。養一個行首出來容易麽?讓她受了這種折辱,以後身價大跌,哪裏是一箱珠寶補得回來的。”

女人微微冷笑:“媽媽把持姑蘇最好的行院二十年,黑白兩道通吃,你敢說她是白混的?她腹黑心冷,只怕看上這小少爺的財、那小娘子的貌了。我見過那小娘子,嘖嘖,真是頂尖人物,初看也不覺得多麽美貌,細瞧竟跟美玉明珠一樣會發光的,待人也極溫柔妥貼。”

那男子一笑,“你向來是個不服人的,能得你這般稱贊,果然不是尋常顏色了,你們媽媽真打得好算盤。”

觀音奴大為不安,用傳音入密道:“皓巖,你聽這形容,真的很像清櫻。”沈皓巖收斂心神,見那兩人去得遠了,方松開觀音奴道:“夜來別急,咱們既然找上門來,自然要查個確實。”

這宅院建得繁復幽深,兩人尋了幾處都沒眉目。沈皓巖索性現身,向途中遇到的小廝打聽行首姑娘原來的住處,那小廝只當他是院裏的客人,一五一十地說了。兩人悄悄尋到小廝說的香遠益清閣,沈皓巖見閣子周圍設了紫衣秦家的五色陸離陣,不禁皺眉,暗想這決然是那小太歲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