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千鈞一發(第8/16頁)

轉過一道山梁,前方蒼松橫斜,攔住去路,松葉蒼黑,經霜未凋,上有積雪,宛如白了頭的昆侖奴。蘭追白衣白發,手撐白傘,站在一根松枝上面,下臨無盡懸崖,身子一上一下,腳底樹枝隨之起伏,仿佛隨時都會折斷。

山道狹窄,如要經過,非得通過蘭追這一關。水憐影雙眉一揚,挺身要上,樂之揚伸手攔住她道:“我來!”言下頗有關切之意,水憐影聽得一愣,轉眼望來,驀地雙眼一紅,湧起瑩瑩淚光。

樂之揚知她會錯了意,想要辯解,又怕越描越黑,索性懶得多說,輕輕一縱,跳上松枝,落下時枝幹渾如鐵鑄,紋絲不動。蘭追眼中驚訝,脫口贊道:“好輕功!”

樂之揚“蠱痘”在身,雙腿精力無窮、收發自如,輕功之妙,隱隱然超越風部之主,當下拱手笑道:“蘭先生,小可並無它意,只想求見梁城主,擁爐烹雪,閑談敘舊。”

蘭追細長的眉毛輕輕皺起,俊眼裏閃過一絲悵然,嘆道:“樂先生見諒,蘭某奉命鎮守此間,職責所系,不敢怠慢!先生若能讓我離開此樹,蘭某自然退讓放行。

樂之揚心知不能善了,略一點頭,縱身而上。他對蘭追甚有好感,不願擾亂他的氣機,使之墜落懸崖,存心用輕功決勝,晃身逼近,使出“靈舞”功夫,身子搖曳,手揮目送,雙掌所過,掀起周天風雪,片片雪花為掌力裹挾,拂中面頰,竟如刀割一般。

蘭追不料對手厲害至斯,吃了一驚,匆忙掉過雨傘,滴溜溜一轉,風雪迫近,頓時蕩開。樂之揚與之一碰,仿佛撞上一面軟墻,但隨傘面轉動,勁力生出許多變化,似吞似吐,若拒還迎,一扯一推,樂之揚幾乎站立不住,慌忙轉身,揮掌橫掃。兩股勁力撞在一起,蘭追借勢向後,飄出兩丈有余,悠悠轉轉,落向松枝,儀態縹緲,風姿曼妙,儼然空靈神仙,絕非塵世俗人。

樂之揚看得舒服,叫一聲“好”,後發先至,搶占蘭追落腳的樹枝。蘭追舉起白傘,人隨風勢,嗖嗖嗖繞過樂之揚,翻身落向他的身後。

樂之揚回身追擊,蘭追傘柄一轉,畫出一個半弧,忽又飛向別處,半途中伸出腳尖,挑起一團冰雪,颯地踢出,星星點點,漫若寒星。樂之揚揮手掃落,去勢稍緩,但見蘭追輕輕巧巧,早已落在一根細枝上面。

樂之揚身子一沉,勢如怒箭射出,蘭追避而不戰,仍是閃賺飄飛。兩人一追一走,繞著蒼松起起落落,快到極點,前後相續,如影隨形,斷是難分彼此。水憐影一邊看著,只覺眼花繚亂,移開目光,暈眩之感方才退去,心下又驚又喜:“風部絕學,看天吃飯,風大雪大,威力越大,時下罡風怒雪,蘭追人借風勢,勝過平日許多。霖弟只憑精純內功、驚人腳力,竟能不落下風,當真不可思議。”又想,“蘭追輕功飄忽,人卻有些死心眼兒,若他不肯借道,怕是很難過去。”

樂之揚越鬥越覺不妙,蘭追順風飛行,即使無處落腳,也能蹈空不下。樂之揚使盡解數,卻如追逐風雲的鳥兒,看似快過對方,卻總是捉摸不到。蘭追避過鋒芒,復又落下,偶爾突施反擊,可說立於不敗之地。

樂之揚不耐糾纏,把心一橫,笑道:“蘭兄,得罪!”雙手一揚,正要“馭氣”,忽聽一聲大笑,從頭頂上掉下一個人來。

樹上二人頗感意外,雙雙跳到一邊。那人砸中蒼松,哢啦一聲響,松樹齊根而斷,打著旋兒掉落山崖。

樂之揚應變神速,松樹折斷一刻,縱身跳回山道。蘭追憑虛禦風,本已升到半空,忽見掉落那人跟著斷樹筆直下墜,倘若不救,必定摔死。

蘭追傘柄一轉,身形下沉,仿佛流星趕月,一把拽住那人,“風魔傘”癲狂旋轉,帶起一股升力。兩人降落勢頭登時一緩,那人呵呵大笑,伸出雙手,鐵鉤似的抓住巖石,蘭追左手撐傘,右手也扣住山崖,一時氣紅了臉,沖著那人喝道:“蘇乘光,鬧什麽鬼?”

“哎呀呀……”老賭鬼一臉無辜,“我來幫你呀!”

“撒謊!”蘭追收起白傘,給他腦門一記,“你故意砸斷松樹,叫我無處立足,白白地輸給樂之揚。”

“屁可以亂放,話不可亂說。”蘇乘光慢條斯理地道,“我可是一心一意地幫你,不領情就罷了,何苦冤枉好人。”

“好個屁!”蘭追咬牙切齒,“我就不該救你,摔死你活該!”

“哈!”蘇乘光笑道,“我就知道你能抓住我。”

“哼!”蘭追臉色一沉,“萬一失手呢?”

“別忘了我可是賭鬼!”蘇乘光搖頭晃腦,洋洋得意,“別的不說,賭命可是我的本行。”

蘭追一時氣結,若比臉皮之厚,十個蘭追也不是蘇乘光的對手,兩人相處,吃虧的總是蘭追,今日情形也不例外。蘭追恨得牙癢,可也奈何不得這位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