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本晁卿辭帝都(第2/20頁)

東瀛向以鑄刀之術聞名於世,依形制長短可分四等,依次為「野雉刀」、「太刀」、「打刀」、「脅差」等等。這「太刀」因長度合宜,向是武士搏鬥的利器,也是主人身分的表征。至於這男子為何多佩了一柄「脅差」,非是他慣使雙刀,而是因為他是個貴族。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身為貴族,佩戴雙刀是一種禮儀,因為他們得替自己準備一柄刀,留作切腹之用。至於他們的官爵來歷,全記載於那柄「脅差」之上。

「周防山口城下町在廳官人.大內良臣。」「脅差」的護柄又稱「鐔鐵」,看其上環刻了一行漢字,這「周防山口」雄踞本州島西北,素有日本西京美稱,至於「大內」則是統領當地的家督姓氏,可想而知,面前這位「大內良臣」必是七國守護「大內氏」的子孫,他也是這艘船的主人。

天光晦暗,霧氣濃厚,大船已然下錨了。海浪輕輕拍打船舷,大內良臣也率領眾武士,一齊行上船頭。

甲板上鴉雀無聲,誰也沒說話。良久良久,聽得一人低聲問道:「天色這樣暗了,可是晚上了嗎?」全船上下一齊仰起臉來,只見天空漆黑黯淡,仿佛深夜,可依稀記得自己才吃過早餐不久,怎可能忽地夜幕低垂?聽得甲板上腳步來來回回,一名武士入艙察看沙漏,便自提聲回話:「現下是白晝,即將正午。」

聽得此言,眾人都是心頭劇震,大內良臣更是神情凝重,沒見過這樣的事,只見面前的海域水霧彌漫,越向深海,霧氣越濃,天上雲層也是越垂越低,到得後來,仿佛是天塌下來了,前方雲層一路墜到了海面上,與霧氣連成了一片,成為一堵厚重無比的雲墻,讓人分不清何處是海、何處是天。

海上異象,前所未見,聞所未聞,一名武士附耳過來,低聲道:「主公,不大對勁。」確實不對勁,七月初一,盛夏酷暑,時候又在正午,自該是烈日當空、大海蔚藍時候,誰曉得吃完早飯後,船行向南,天氣卻益發詭異,非但陽光漸漸消失,海上還慢慢起霧,終於成了這幅地獄冥海的模樣,不見天日。

眾武士心下惴惴,低聲來問:「主公,我們究竟到了哪兒?為何海象這樣古怪?」「這樣黑暗的天空與濃厚的水氣……」大內良臣輕輕地道:「我們應該是到了傳說中的『夢海』。」夢海二字一出,四下交頭貼耳,人人相互探詢,想來都沒聽過這個名字。大內良臣輕輕又道:「這片海域有許多名字。在天皇宗室的記載中,這片海域沿用七百年前定下的名稱,故稱『夢海』。

換到朝鮮人口中,此地給稱做『白蛇謎海』。至於在琉球人的眼中,這片海域則是一條通往地獄的快捷方式,故稱『目蓮鬼海』。」「什麽!」聽得夢海原是什麽「鬼海」,甲板上已是一片嘩然,人人面色均甚驚駭。

每個地方、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傳說。相傳從「博德港」出海,向西南航行七天七夜後,便會遭逢一處海域,此地終年為濃霧籠罩,船只一旦在此航行,往往分不清東西南北,輕則迷失方位、重則觸礁沈船,就此失蹤成謎。是以朝鮮民間傳說,這片海域裏定然藏了條謎也似的大白蛇,專來吞噬來往船只,故稱之為「謎海」。

深寒無盡的霧海,日本人向其若「夢」,朝鮮人疑之似「謎」,可琉球人卻畏之如「鬼」。至於在歷史最久遠的中國,父老們則稱此地為「苦海」,用意自是告誡子孫,切莫來此自尋煩惱。眾武士低聲道:「主公,您……您為何把船開到這兒了?您該不會是迷航了吧?」

大內良臣搖頭道:「我駕船三十年,不曾迷航過一次。」眾人互望一眼,沈吟道:「那……那您為何來這兒?可是要……要……」正猜疑間,忽聽「砰」地一聲,海船好似撞著了什麽,竟使船身晃蕩不休,眾武士大吃一驚,就怕真有什麽海怪來了,正要敲鐘示警,大內良臣卻搖了搖手,說道:「無恙,是河野家的船到了。」

眾武士心下驚疑,忙轉頭去望,果見霧中隱見桅杆,船舷旁竟然並排停下一艘大船,又聽幾聲輕響,船身微晃,竟有大批武士上船了。

「大內君!」霧中傳來沈雄嗓音,聽得一人冷冷地道:「你遲到了。」眾武士心下驚疑,忙轉頭去望,果見霧中隱見桅杆,船舷旁竟然並排停下一艘大船,又聽幾聲輕響,船身微晃,竟有大批武士上船了。

「大內君!」霧中傳來沈雄嗓音,聽得一人冷冷地道:「你遲到了。」聽得說話聲,眾武士大為戒備,人人扇形散開,團團護衛主公。只見甲板上亮了起來,一盞琉璃燈舉起,照出了來人胸前衣襟,但見襟上飾以繡徽,見是個八角形,內有三條杠,正是「折敷三文字」,眾武士臉色急變,全數手按刀柄。大內良臣反而上前一步,躬身說道:「洋雄君,久別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