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曠(第4/13頁)

“你怎麽會‘拂月玉姿’?”慕容曠好奇地問道。

淩郁梗著脖子說:“我原本就會,關你什麽事?”

“可你所學不全,不然不會就此停了手。”

淩郁微微紅了臉,強辯道:“要是我使別的功夫,照樣接得住你這一招。”

慕容曠松開手指,粲然一笑:“說了半晌,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淩郁。”淩郁不情願地甩出一句。

“原來你就是司徒家的淩少爺啊,想不到年紀這麽輕。適才得罪了,還請把信留下。”

淩郁以為慕容曠這話是出言譏諷,臉上掛不住,低喝一聲:“恕難從命。”她右手一翻,抽出腰間洞簫,斜刺向慕容曠脖頸。不料慕容曠看出她這招去勢,略一側身讓過,反手扣住她右手脈門,冷冷地說:“簫是用來吹曲子的,可不是殺人的。”

淩郁怒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只想拿回那封信。既然公子不肯,還要出手傷人,請恕在下無禮。”慕容曠說著,伸手就向淩郁懷中探去。淩郁脈門被扣,想動卻動彈不得。她深恐他手碰到自己身體,連忙叫道:“我給你便是!”

“我可沒工夫陪你玩了。”慕容曠搖搖頭,手已觸到淩郁前胸衣襟。

“別碰我!你不要碰我!”淩郁尖聲叫道,不知覺,眼淚已奪眶而出。

慕容曠嚇了一跳,手便縮回來:“你怎麽了?我不會傷你的。”

淩郁也被自己駭住了。無論對手多麽厲害,情勢何其兇險,她從未在外人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可這個陌生人居然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她忽而覺得委屈,淚水就止不住地滾落而下。

身份,永遠是身份。多少次這虛妄的身份險些拆穿都令她渾身發冷毛骨悚然,多少人因為發現這個秘密都被她殘忍地殺死。此刻,一個陌生男子的手已伸到她面前,她卻毫無還手之力。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她寧肯他殺了她。可他竟這樣溫柔地和她講話,就像她的親人一樣。

“你怎麽了?”慕容曠關切地問。

望著這個陌生的男子,淩郁只覺得精疲力盡,內心裏生長出一種欲望,想向他傾訴一切。

“你怎麽了?”慕容曠溫柔地問。

淩郁終於硬咽著說:“你既然對‘拂月玉姿’了若指掌,難道不知我……我是……”

慕容曠吃驚地看著她,良久才開得口:“難道……你是女子?我……我竟然沒想到。”

淩郁微微地一點頭,兩腮還掛著淚珠。

她忽然覺得輕松了,好像她等了那麽久,終於等到這一刻,告訴這樣一個無幹無涉的人,就像是告訴全世界,自己不是什麽淩少爺,而是個小小女子。

慕容曠望著眼見這個適才還兇狠冷酷,現在卻委婉、羞澀的女孩子,不由得呆了。他放脫淩郁手腕,喃喃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全然沒想到。”

慕容曠心中無比驚詫。這個跟在狡詐如司徒峙身邊多年、以心狠手辣著稱的淩少爺,竟是個會流淚、會害怕的柔弱女孩兒,而且,還是如此明凈美麗的女孩兒。這怎麽會?

淩郁也在想,我該怎麽辦?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可我卻打不過他。他能為自己保守秘密嗎?自己又能信任他嗎?一刹那間,她心頭轉過千百個念頭。

“司徒峙知道你是……他知道嗎?”忽聽得慕容曠問道。淩郁一激靈,緩緩搖了搖頭,低聲說:“但請閣下,萬萬不要將此事告訴旁人。”

“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

淩郁素來多疑,從不輕信旁人言語。可不知為什麽,聽了慕容曠的話,她竟爾覺得,他既是這樣說了,便決計不會泄露此事。她深深望著他,只覺得迷惘,自己隱藏最深的秘密,和這副身家性命,竟便都交於面前這個陌生人手中了。

慕容曠見淩郁只看著他不言語,以為她仍為適才之事著惱,便向她深施一禮:“慕容曠行事唐突,適才多有沖撞,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陽光穿過流雲在大地上流淌,林中竹浪連綿起伏,乍陰乍陽,忽明忽暗。淩郁揚起眉,心神迷迷恍恍,什麽人什麽事仿若似曾相識。

九月午後的林間,煦暖爽然。淩郁遲疑地開口道:“適才你彈奏的調子,我像是曾在哪裏聽過。”

“這倒有意思了。那曲子是我母親所做,只家裏幾個人知道罷了。”慕容曠瞥見淩郁手上洞簫,起了興致:“難得遇見愛樂之人,我們合奏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