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曠(第6/13頁)

之前淩郁主動與慕容曠和解,多少還存著拉攏人心之意,與他合奏一曲後,頓覺默契暗合,一見如故。待這兩個尚嫌陌生的年輕人對著一林青竹,結為金蘭之好,他們之間自然而然便生出了一種相親相近之情。他們坐在林間,聊起家常閑事,時光靜緩停頓,讓人忘卻塵世愁苦。

慕容曠問道:“二妹,你跟我說說,你怎麽會‘拂月玉姿’?這門武功很冷僻,沒幾個人會使。”

淩郁說:“幾年前我偶然救過一個給人追殺的女子。她受了重傷,活不成了,臨死前把一塊舊羊皮送給我,說上面記錄了一門了不起的武功,叫‘拂月玉姿’。只是她記得不全,尚有幾塊散落在另外幾人手裏。為了想得到別人的那部分記錄,他們一直相互爭鬥,她就是這麽受的傷。”

“這女子是什麽人?”

“我只知道她叫汪覓蘭。”

“汪覓蘭?沒聽說過。”慕容曠轉口說:“所以,你只會一部分的‘拂月玉姿’。”

“那適才大哥你使的是什麽武功?”淩郁道。

“我使的叫‘飄雪勁影’,跟‘拂月玉姿’其實是一套,若能二人聯手配合,力量會比單獨使大出好幾倍。”

“怪不得,適才我就覺得和你是一路的。”淩郁恍然大悟。

坐在竹林間,秋風高闊,竹葉沙沙,淩郁的生命裏難得有如此的清澄恬淡。但她畢竟掛念徐暉,焦慮之心漸重,只想馬上趕回去,看他是否已平安出宮。慕容曠說那就同去吧,事情由他惹下,理當他幫著了結,而且他原本也要去跟朋友會合。

這片竹林地處臨安郊外,二人即刻動身,返回城裏時,夜幕已經緩緩低垂。先到友朋客棧,得知徐暉尚未歸來,淩郁心頭不禁一沉。慕容曠提議再進宮去,看看有什麽蛛絲馬跡可尋。淩郁回房換上夜行衣,和慕容曠二人蒙上面罩,借著夜色掩護,越過重重高墻,又深入到守衛森嚴的皇城腹地。

他們避過禦林軍層層巡查,潛入韋太後的寢宮。殿內燭光搖曳,紗幕在墻上拖下長長的陰影,像有鬼魂在房梁上四散遊走。

一片黑影“倏”地滑過,淩郁和慕容曠眼尖,不動聲色地跟上去。繞過曲折的圍廊,大殿盡頭的墻上竟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道窄門,閃出一個長發披散的女人,遠遠看去,仿佛是穿墻遁形的魂魄。她伸手摸了摸拐角一處墻皮,那道門便即緩緩合上,不著絲毫痕跡。待她貼著墻邊幽幽走進宮殿深處,淩郁和慕容曠湊上前去,驚詫地摸摸那堵墻,嚴絲合縫,瞧不出有何破綻。

淩郁學著那女人的樣子,在拐角摸索,墻壁緊閉著嘴緘默不語。她正灰心時,不經意碰到一處凸起,用力按下,墻上竟然無聲無息裂開一道口子,就像是暗夜張開他那血盆大口,泛出幽藍的光芒準備食人骨血。饒是淩郁見慣了陰森兇險的場面,仍被這詭秘之氣唬了一跳,全身汗毛豎起。她不禁調頭向慕容曠看去,慕容曠沖她親昵地一笑,搶到前面引路。淩郁忽然便覺得無所畏懼,跟在他身後邁進墻壁洞門之中,走向無限的未知和可能。

摸黑拾級而下,他們扶著墻壁的手掌心裏潮氣愈來愈重,仿佛從墻土中能滲出水來,原來已深入宮殿的地下部分。淩郁盼望發現徐暉的行蹤,又寧願他不會在這種可怖的地方。順著地道走勢拐一個彎,前方盡頭隱有燈火閃爍,就像一團誘人陷入的迷霧。他們既感仿徨又覺興奮,屏息前行,突然從那光亮裏竄出一道人影:“呼”一下就給吸進黑暗中去。

那人影也察覺到有人,便壓住了腳步。三人在黑暗中面面相對,都遲疑了一忽兒,那人突然劈手砍來,淩郁聽到風聲,伸手去擒他手腕,剛一碰到他袖口,對方的另一只手也已搭住她的手指。只這一刹那的接觸,淩郁已真切地感受到那人熟悉的體溫,情不自禁低叫出聲來:“阿暉!”

那人同時也驚訝地“啊”了一聲,握住淩郁手掌,低聲說:“你回來了?”聲音裏透出無比的喜悅與掛念。

“這兒不安全,咱們先出去再說。”慕容曠低聲提醒。

三人沿來路折回,從墻上窄門中邁出來。借著宮殿裏昏暗的燭光,徐暉和淩郁四目相對。徐暉望見淩郁那粲若星辰的雙眼,和眼中流露出的潺潺關切,心頭不由一熱。

“你沒事吧?”他們幾乎是同時說,然後又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在墻裏面幹什麽?”淩郁問道。

徐暉壓低聲音說:“韋太後把我給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