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第4/6頁)

這雖是小節,卻是大學問。

因為她讓人得到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她是個討人可愛的伴侶。

水月把一個漆盤端了上來,裏面是一口黃泥小火爐,烹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水壺。

她把漆盤放在旁邊的席子上,妙真就起身到一邊的櫥子裏,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打開一個竹絲雜著金絲編成的小茶罐,裏面大概貯著半罐茶葉,才一開罐蓋,就有一股清香撲鼻。

張玉朗笑道:“這就是所謂的神女露嗎?”

妙真笑道:“張公子,府上雖然開著七府最大的茶莊,但是我敢擔保你拿不出這種茶來。”

張玉朗接過茶葉罐,倒了幾片出來看了道:“這茶種是頂上的品質,是那香味特別。”

妙真笑道:“你可別說是摻了香料。”

張玉朗道:“換了個人,一定會這樣說,但是我知道那香氣是茶葉本身所具有的,不是焙制時添加的。”

妙真笑道:“到底是茶莊主人,行家說的話畢竟與眾不同,我這神女露一共只款待過十位客人,前面那十位竟沒有一個說出張公子那番話的,他們一開口就問我添的什麽香料,叫我好生失望。”

張玉朗道:“不過我也實在奇怪,沒有一種茶能具有這種濃郁而醉人的香味的。”

妙真笑道:“這是我自己培植的品種,說穿了倒也沒什麽,只是費事點而已,那是前年,我在後面的小坡上,種了十株新茶,然後每天用胭脂水去灌澆。”

譚意哥忍不住道:“什麽,胭脂水也能灌澆的?”

妙真道:“尋常的胭脂自然不行,這胭脂膏卻是特制的,是用玫瑰與鳳仙花瓣掏汁熬煉而成,完全是天然色香成分,所以化了水用以灌溉,倒是沒問題。”

譚意哥道:“那得要多少胭脂來消耗呀!”

妙真一笑道:“這可不能計算成本的,貧道是看到了一本丹方妙訣上有這種培法,才試著學做了一次,如是培植了半年……”

張玉朗道:“慢點,一株茶苗由初培到采摘,總要三五年才成,那有半年就可采摘的。”

妙真一笑道:“我可是將壯熱的茶樹移植過來的,等到根土一實,就用胭脂水澆灌,半年後,才加以采擷,那可不是采摘,而是將茶樹連根拔起,幹放了七天後,才將它浸入胭脂水內,待其吸足了之後,再行摘下,把太老與太嫩的茶葉都廢棄不用,只留下壯實的葉子,慢慢地烘制而成。”

張玉朗道:“為什麽要連根拔起?”

妙真道:“為的是要它先幹,然後侵入胭脂水,待其飽吸之後,精華全部凝聚葉上,去其老者,以其遲暮,棄其嫩者,以其生澀,所選取者,為承受雨露最為豐盛之壯健者,也是十株茶樹中精華之所聚,才制得這麽大半筒,正因為太費神費事,而且又太抑天和,所以我只制了這一次……”

張玉朗道:“在茶言茶,我只有四個字的評語,那就是走火入魔了。”

妙真笑道:“這我承認,本來就是一個邪方,但是姑妄一試,卻也是值得的。”

張玉朗道:“但不知妙在何處?”

妙真嘆道:“這個貧道卻不知道了,一共試過十個人,居然言人人殊,人人皆雲妙,妙處各不同。”

譚意哥笑道:“有這樣的事,我倒是要品一下。”

妙真一笑道:“少時二位不妨將本身的感受寫在紙上,然後相互一對照,看是否雷同,就知端的了。”

張玉朗笑道:“這個倒很有意思。”

此時爐水已沸,妙真把兩口白玉瓷盅,先用滾水燙過,然後拈起一小撮茶葉放進盅裏,提起水壺,細心地將水注入到八分的時候,把蓋子蓋上,把茶汁立刻逼出傾掉,然後再度注入沸水,悶了片刻,才雙手捧了,分放在他們面前,笑吟吟道:“神女生涯原是夢,為承雨露會襄王,莫道湘女偏多情,由來別離最斷腸。”

詩並不見佳,但是信口吟來,而且她臉上所帶的淡淡的哀怨,以及那九轉低回的聲音,卻使人聽著呆了。

譚意哥接過了茶,在她的眸子裏讀出了那一份似有若無的情意,不禁怦然心動,居然忘記了自己是個女兒之身而認為是個男兒了,無意間邂逅了一個美麗而渴望慰藉的少婦,忍不住就想抱她一抱。

直到茶盅上傳來的熱度燙到它的手時,她才驚覺過來,連忙收回了眼神,瞥見漲玉朗在向她微笑,沒來由的心叉上上直跳,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畢竟是太嫩了,很輕易的就受到了人家的迷惑。

由此推想出去,她不禁佩服起張玉朗了。

到底是行過萬裏路的人,見多識廣,經驗多,定力高,他還是個男的,居然表現得如此自然,若無其事,難道這是他練過武功的關系嗎?

想著她又不禁佩服起妙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