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蜮幻相(第2/12頁)

  顧子敬算是個有大學問的人,填詞、寫詩、做文章都是絕好的,但對元宗這次委以的任務卻是門外漢。因為做這件事需要有多年的抽稅經驗,並且還要通過巡查暗訪、市場推斷,以及繁雜計算,不是填詞、寫詩那麽簡單。這也是顧子敬為什麽會在瀖州城待了近半年都無法回去皇城交差的主要原因,他既然沒能力得出準確結果,便寄希望於朝裏兩位大員能就此事和解,協商個妥善辦法。或者元宗等得不耐煩而當機立斷做出決定,這樣就免了自己還要向朝廷提呈此行的結果。

  其實以往鬼黨辦事並非十分嚴謹,如果此次元宗委派的是其他事情,他顧子敬完全可以隨便下個結論糊弄一下元宗和那兩位重臣。但國家稅銀征收的事情可是非同小可,關系到國力的強盛、皇家命脈的興衰。所以就算砍了他顧子敬的腦袋,他都不敢馬虎行事。

  近幾年來,南唐的經濟漸衰,遠不如開朝立國之際。對閩對吳越的幾場大戰爭勞民傷財,虧損了的元氣始終沒法緩過來。楚國皇帝馬殷死後諸子奪位,為搜斂財物招買兵馬便效仿西漢盜墓之風,挖掘古代厚葬之墓取其中陪葬的金銀寶物。後來聽說真的挖出了兩個大寶藏,其中財寶金銀無數。元宗聞訊眼紅,遣大將軍邊鎬突襲楚國,其真實目的就是為取得兩個寶藏的財物充實國力。占據楚國之後卻發現,所謂大寶藏只是馬家幾子虛張聲勢、蒙騙兵卒、恐嚇對方的把戲。但既然要拿下楚國,此行目的就不能落空。於是邊鎬立刻在楚地強征重稅,搜刮民脂民膏。結果此舉引起楚地百姓反抗,紛紛歸附支持劉言反攻南唐大軍。失去百姓的支持,糧餉全無後續,邊鎬只能迅速退回。所以這一趟對已然負擔沉重的南唐國庫來說,又是一次費力、費錢,不討好的結果。

  “嚴大人、萬大人,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你們怎麽看?我平時裏與人和善,從未欺人害人,不該有仇家對我下此殺手啊。”顧子敬搖頭晃腦地表現出一副非常不可思議的樣子。

  嚴士芳和萬雪鶴對視一眼,都心說你們這些鬼黨的人欺上瞞下,壞事沒少做。就算有少數成員沒有故意做壞事,但失察、獨斷獨行、誤解誤會導致的冤案錯案還是不在少數。所以不要說沒仇家,說仇家少了都沒人會相信。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嚴士芳趕緊接話:“這肯定是大人行忠良之事被小人忌恨,或是大人明察秋毫、掂偏辨濁,阻礙了一些人的險惡意圖。這才招來肖小的惡行。比如說顧大人此番受我皇所托,到瀖州一行的目的,就很有可能會被某些畏變畏損的人阻撓。”

  “你的意思是說這刺殺和我來此地的目的有關系?”顧子敬不太承認這種說法,因為就提稅一事發生爭辯的是兩個當朝的大員。他們與自己無冤無仇,自己所行也是皇上差辦,根本犯不著對自己下手呀。況且自己尚未做出最後定論呢,現在就對自己下手豈不是太盲目了嗎?

  嚴士芳沉吟一下問道:“我內防間臨殺之前得到一個無名信件,確定有人在三橋大街刺殺顧大人。但我聽說顧大人好些日子之前就聽聞有人會對自己不利,不知這信息從何處得來?能否從這方面再找找線索,查一下是何人與此事有著極大的關聯。”

  “那是我的遠房表弟顧閎中發來的書信。我這表弟是個絕好的畫師,自小在外苦學,多年未曾相見,可學成回來後一直明珠蒙塵,不能盡顯才華。後來還是靠我的路子才進到皇家畫院的,所以一直感恩於我。前幾日他應韓熙載韓大人之邀,去韓府參加一個賞畫的宴會。無意間聽到一個賓客提及會有人對我不利,於是趕緊從驛站走快馬急件給我報信。我覺得那都是酒多胡言,也就沒當回事。”

  “這麽說的話,那韓熙載韓大人可就有嫌疑了。”萬雪鶴覺得情況已經很明朗了。

  “這話不能亂說,我覺得韓大人本身應該不會是這樣的人。但交友不慎、誤交兇徒的可能還是有的。當然,也可能是他的朋友神通廣大,從什麽偏密路子上輾轉得到這個訊息。你們可以想象下,如果我最後的決定是不提收稅金,韓大人最多爭了個面子而已。但如果我確定可以提稅,韓大人最多也就失個面子。他是個放縱不羈的豪放之人,不在乎什麽虛表。但從另一方面講,增加了稅收,國庫豐實、俸祿提升,對他都是大有好處的,他又何必遣人殺我?”顧子敬的推斷能如此中準不偏、合情合理,主要是因為他知道韓熙載暗中的身份和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