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六(第2/5頁)

“對。”他說,“你要吃死蒼蠅是你自己的事。”

“比爾吃,他超愛吃。他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綠龜,不是陸龜或其他品種。你有沒有見過他們是怎麽吃東西的?裝水的缽子裏飄著蒼蠅,那玩意個頭很小,惡心極了。前一秒你還看到它飄著,轉眼間,咕嚕一聲就不見了。已經到烏龜肚子裏去了。”她笑了起來,“烏龜正在消化它呢。觀察這些你能學到不少東西。”

“能學到什麽?”他先發制人,“學到吃東西的時候,要麽一口全吞了,要麽一點也不沾,反正別只咬一部分?”

“我就是這樣想的。”

“你會選哪個,”他問道,“吞了全部,還是啥也不沾?”

“好問題,可我真不知道。這麽說吧,我沒了傑克,但很可能我壓根就不想要他了。時間過去太他媽久了。我猜我還是需要他。但我實際上更需要你。”

傑森說:“我覺得你是那種可以不偏不倚同時愛上兩個男人的人。”

“我是這意思嗎?”她邊走邊思考,“我的意思是,那只是理想狀態。在現實世界中,你只能盡力靠近那種狀態……你明白嗎?你能跟得上我的思路嗎?”

“我能跟得上,”他說,“而且我完全能想象到你是怎麽想的。我在你身邊時,你會暫時拋開傑克。當我離開後,傑克又會從心理上重新回到你身邊。你是不是每次都這麽幹?”

“我從來沒有拋棄過他。”凱西憤怒地說。接下來一路上,誰也沒說話。他們來到大公寓。這也是棟老房子,屋頂上廢棄不用的電視天線密密麻麻。凱西在小提包裏一陣亂摸,找出鑰匙,打開房門。

燈開著。破爛不堪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面朝他們,頭發是灰色的,制服也是灰色的。他塊頭很大,著裝整潔,下頜剃得烏青,沒有割破皮,沒有小粉刺,沒有任何瑕疵。他的制服很合身,打扮很得體,平頭上的每一根頭發都站著,分毫不亂。

凱西支支吾吾地打了聲招呼:“麥克納爾蒂先生。”

大塊頭男子站起身來,向傑森伸出右手。傑森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和他握手。

“不是。”大塊頭男子說,“我不是要跟你握手,是要看你的身份證明,她給你偽造的那些。都拿給我。”

還能說什麽呢?傑森無話可說,只好把錢包遞了過去。

“就憑你,也想跟我正經握手。”麥克納爾蒂隨手翻看他的證件,“你他媽還是省省吧。”

傑森說:“裏面有些證件我都帶在身邊好幾年了。”

“真的嗎?”麥克納爾蒂嘀咕,把錢包和證件都還給傑森。“誰在他身上布置了超微型發射器?你?”他問凱西,“埃迪?”

“埃迪。”凱西說。

“讓我們瞧瞧。”麥克納爾蒂審視著傑森,像是要給他量棺材板兒,“男人,四十來歲,衣著體面,款式時髦,皮鞋名貴……貨真價實的真皮皮鞋。我說得對嗎,塔夫納先生?”

“不錯,是牛皮的。”傑森說。

“你的證件上說你是音樂家,”麥克納爾蒂說,“你彈奏樂器?”

“我唱歌。”

麥克納爾蒂說:“現在就給我們唱一首吧。”

“唱你大爺的。”傑森竭力壓抑住火氣,把這句話按照他所設定的方式吐出來,不卑不亢。

麥克納爾蒂轉向凱西,說道:“這小子一點也不怕嘛。他知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凱西說,“我——我告訴過他。他大概知道。”

“你跟他提過傑克。”麥克納爾蒂又轉向傑森,說道:“沒有什麽傑克。她以為有,但實際上,那只是她的病態幻象。她丈夫三年前在一場奎波車禍中遇難,連強制勞動營什麽樣都沒見過。”

“傑克還活著。”凱西說。

“你瞧。”麥克納爾蒂對傑森說,“她對外部世界的總體認知相當正常,但只有這個彎死都繞不過。她解不開這個結。這成了她平衡自己生活的重心。”他聳聳肩。“相信這點也沒什麽壞處,至少能讓她繼續活下去。因此,我們也沒有試圖從精神病治療的角度來糾正她這個幻象。”

凱西無聲地哭了。巨大的淚珠湧出眼眶,滑過臉頰,一滴滴落在襯衣上。這兒和那兒,慢慢有了很多暗色斑點。

“過幾天我會親自和埃迪·普拉西姆談談。”麥克納爾蒂說,“我要知道他為什麽在你身上布置超微型發射器。他有預感力,他一定是預感到了什麽。”他慎重地說:“你給我記住,你手上的這些偽造證件,它們的信息來源是遍布全球的各大數據中心裏的真實文件。這些證件偽造得非常漂亮,但我還想查查它們的原件。你就祈禱原件和你手頭的這些假證一樣清白和幹凈吧。”

凱西柔弱地說:“這有必要嗎?從統計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