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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家夥中的個頭較高的那個——他的頭發如同一堆浸過油的麥穗——蹲在領事面前,從刀鞘中拔出一把陶質零鋒刀。“老頭,還有啥遺言嗎?”

領事舔了舔嘴唇。他看過的無數平面和全息電影裏,現在正是英雄大顯神威的時候,趴在地上把對手雙腳扭斷,把另一個人踢得大喊饒命,抄起一把武器,立刻把兩家夥幹掉——在綁著雙手的情況下開火——然後繼續他的冒險。但是領事毫無英雄的感覺:他疲憊不堪,人到中年,而且在落水的時候受傷了。這兩個家夥可比以前的領事更加瘦削、強壯、迅速,甚至是卑鄙。他見過暴力行為——甚至曾有過一次暴力行為——但是他這一生和訓練都是致力在外交那緊張且非暴力的道路上的。

領事又舔了舔嘴唇,然後說道:“我能報答你們。”

蹲著的那個家夥冷冷一笑,拿著零鋒刀在領事眼前五厘米處來回晃動。“用什麽報答,老頭?我們拿了你的寰宇卡,那玩意兒在這裏值個屁。”

“金子。”領事說,他知道,幾個時代以來,這是唯一沒有失去威力的兩個字。

蹲著的那家夥沒什麽反應——他盯著刀子,眼中發出一種病態的神色——但是另一個家夥走向前,一只大手搭在他搭档的肩上。“嘿,你說啥東西呢?你從哪裏去弄金子?”

“我的船,”領事說,“‘貝納勒斯’號。”

蹲著的家夥舉起刀子,貼到自己的臉上。“他在扯謊,老謝。記得我們三天前幹掉的那些藍皮家夥嗎,‘貝納勒斯’號是他們的,就是那艘蝠鱝推動的老不死的平底遊船。”

領事把眼睛閉了一陣子,他感覺到內心一陣惡心,但他沒有繳械投降。五六天前,貝提克和其他機器人船員乘著“貝納勒斯”號的一艘小艇離開了遊船,沿河而下朝“自由”進發。顯然他們知道了其他什麽事。“貝提克,”他說,“那位船長。難道他沒跟你們提金子的事?”

拿著刀子的家夥笑嘻嘻道:“那家夥吵得很,但他沒說多少話。他的確說了那艘船在哪兒,那屁玩意是在邊陲之上。一艘沒有蝠鱝的遊船,我想,他媽的要去那兒可是太遠了。”

“閉嘴,奧本,”另一個家夥蹲在領事面前,“我說,你幹嗎要把金子藏在那艘破船上。”

領事仰起頭。“你不認識我嗎?我在海伯利安當過好幾年的霸主領事。”

“嘿,你可別跟我們玩這套……”拿刀子的那家夥說道,但是另一個打斷了他。“對,老家夥。我記得你這張臉,我小時候在營地全息電影中見過你。我問你,霸主老頭,現在天都要塌了,你幹嗎要運金子到上遊去?”

“我們是在去避難所……時間要塞。”領事說,試圖壓制住自己內心的焦急之情,不讓他們聽出來,但是同時,他每得到一秒鐘的殘喘時間,他都由衷地心懷感激。為什麽?他內心有一部分問道。你已經厭倦了活在世上。樂於一死。不,不是像這樣死去。不是在索爾和瑞秋以及其他人需要幫助的時候。

“海伯利安星球上有好幾個有錢人,”他說,“疏散當局不允許他們轉運金條,所以我同意幫他們把金子藏在時間要塞的地窖裏,那是位於籠頭山脈北麓的古老城堡。他們委托我保管。”

“你他媽真是瘋了!”拿刀的家夥冷笑道,“現在北面都他媽是伯勞的地盤了。”

領事低下頭。他滿臉的疲倦和失敗感,這些無須偽裝。“我們也發現了。機器人船員在上星期逃掉了。船上的幾個乘客被伯勞殺死了。所以我一個人在朝河下遊逃。”

“放屁。”拿刀的家夥說道。那種病態、發狂的眼神又出現了。

“等等。”他的搭档說道。他重重地給了領事一巴掌,“老家夥,我問你,這條你所謂的金船在哪兒呢?”

領事嘗到了血的味道。“上遊。並不在河面上。而是在一條支流底下。”

“嗯。”拿刀者說道,零鋒刀平貼在領事脖子一側。如果他要割斷領事的喉嚨,無須用力割,只需轉轉刀刃就行了。“你他媽的放屁。我們他媽這是在浪費時間。”

“等一下,”另一個人厲聲喊道,“上遊多遠?”

領事想了想過去幾小時裏他路過的那幾條支流。時間很晚了。太陽幾乎已經觸摸到西方的一排矮林。“就在卡拉船閘之上。”他說。

“那麽,你幹嗎要坐在那個玩具一樣的東西上朝下遊飛呢?你幹嗎不開那艘遊船呢?”

“我想找人幫忙。”領事說。腎上腺素消退了,現在他感覺到極端的疲憊,離絕望咫尺之遙。“岸邊有太多……太多的匪徒。乘遊船似乎太危險。霍鷹飛毯比較……安全。”

名叫老謝的家夥笑了起來。“奧本,把你的刀收起來。我們走到那裏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