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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眨了眨,睜開了,目光朝聖彼得大教堂巨大、黑暗的空間環顧,刹那間有點迷糊。這裏是佩森。昏暗的燭光下,愛德華蒙席和保羅·杜雷神父傾身向前,他們的表情非常熱切。

“我……睡了多久了?”感覺似乎僅僅過去了幾秒鐘,那些夢是一個人在安然躺著進入熟睡的瞬間中看到的閃爍幻象。

“十分鐘,”蒙席大人說,“你能告訴我們你看見什麽了嗎?”

沒理由要向他們隱瞞。當我向他們描述完這些景象,愛德華蒙席畫著十字。“我的天,技術內核的大使竟然慫恿悅石將人們送到那些……隧道裏。”

杜雷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先去神林和世界樹的忠誠之音談談,之後會去鯨心和你會合。這種選擇太危險,太愚蠢,我們得告訴悅石。”

我點點頭。我曾想和杜雷一起去神林,也曾想回到海伯利安,這些念頭現在都無影無蹤了。“我同意。我們得立即起程。你們的……教皇之門能帶我去鯨逖中心嗎?”

蒙席大人站起身,點點頭,伸了個懶腰。我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有一大把年紀了,卻從未接受過鮑爾森理療。“那扇門有優先接入權,”他說,然後轉向杜雷,“保羅,你知道如果我能去的話,一定會陪你一起去的。但是教皇陛下的葬禮,新教皇的選舉……”愛德華蒙席喉頭裏冒出一絲輕微的悲戚之聲,“即便全人類的大難近在眼前,這每天的職責還要繼續下去,真是奇怪啊。佩森離野蠻人入侵還有不到十標準天了。”

杜雷高高的額頭在燭光下發出微光。“教會的事務超越了每天的單一職責,我的老友。我會簡短地拜訪一下聖徒世界,然後和賽文先生一起說服首席執行官不要聽從內核的建議。事情結束後我就會回來,愛德華,到時我會和你討論討論這混亂的異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跟著這兩人出了大教堂,走過一扇邊門,進入高高的柱廊後的一條走廊,穿越左邊一處露天庭院——雨已經停了,空氣聞上去很清新——走下一條階梯,穿過一條狹窄的地道,進入了教皇的房間。我們走進房間的前廳中時,幾名瑞士衛兵唰地立正。這些高大的士兵穿著甲胄和黃藍相間的條紋馬褲,雖然他們的儀式用戰戟同時也是軍部出品的能量武器。其中一個走向前,湊在蒙席大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剛剛有人抵達主終端來看你,賽文先生。”

“我?”我正聆聽著其他房間裏的聲音,那些反復吟哦、抑揚頓挫的悅耳祈禱。我猜它跟教皇葬禮的準備工作有關。

“是的,一位叫亨特的先生。他說事情很緊急。”

“我本來再過一分鐘就要去政府大樓見他了,”我說,“為什麽不讓他到這兒和我們見見呢?”

愛德華蒙席點點頭,小聲對瑞士衛兵說了幾句,後者對著古老甲胄上的飾章低語了幾聲。

所謂的教皇之門——一個小型遠距傳送門,邊上環繞著復雜精細的六翼天使和智天使的金色雕像,頂上是五幅淺浮雕,描繪了亞當和夏娃在恩典之下的墮落,被逐出了伊甸園——蹲立在一間守備森嚴的房間的中央。從這間房間進去就是教皇的私人房間。我們等在那兒,房間每面墻上都有鏡子,我們在裏面的鏡影顯得蒼白疲憊。

利·亨特在領我進大教堂的那位神父的護送下走了進來。

“賽文!”悅石的心腹參謀叫道,“首席執行官想要馬上見你。”

“我正要去她那兒呢,”我說,“如果悅石讓內核建造並使用那死亡武器,那她將犯下罪不容赦的錯誤。”

亨特眨眨眼——在那巴塞特獵犬似的臉孔上,這反應近乎滑稽。“賽文,你知道發生的一切嗎?”

我忍俊不禁。“一個坐在全息顯像井中無人照管的小孩,看見很多東西,可是懂得很少。不過,要是他厭倦了這一切,他還是有辦法換個頻道,或是把那東西關掉的。”亨特通過不同場合認識了愛德華蒙席,我向他介紹耶穌會的保羅·杜雷神父。

“杜雷?”亨特開口道,他的下巴幾乎掉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位參謀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了,我倒是更喜歡這一景象。

“以後再給你解釋,”說完,我和神父握了握手,“杜雷,祝你在神林好運。別待得太久。”

“一小時,”這位耶穌會士承諾道,“不會比這更久。困擾我的只有一個難題,我必須先解決掉它,之後我就會去見首席執行官。請先向她說說我在迷宮中看到的恐怖情景……我稍候會親自向她說明。”

“她很可能忙得在你到來之前都沒法見我,”我說,“但我會盡力為你扮演施洗約翰的角色。”

杜雷笑了。“我的朋友,可別掉腦袋噢。”他點點頭,在古老的觸顯面板上打入了傳送代碼,消失進了傳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