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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

海伯利安領空,三百艘太空船一路撤退,屁股後受著猛烈的火力攻擊,它們就像和蜂群搏鬥的人,正逃離遊群。

軍用遠距傳送門附近,一片混亂。交通管制過載,飛船堵塞在那兒,就像鯨心的電磁車交通大堵塞,在驅逐者突擊艇的上下夾擊下,脆弱得就像鵪鶉。

出口那兒,一片混亂:軍部的太空船一字排開,就像狹窄圍欄裏的綿羊,它們從通往末睇的停用傳送門急急飛往外發傳輸器。飛船加速至希伯倫的領空,還有不少直接傳輸至天國之門、神林、無限極海、阿斯奎斯。離遊群侵入環網還剩幾小時時間了。

混亂,一億難民從脅雲籠罩的世界傳送離開,跨進已經變得半瘋半癲的城市和再分配中心,這些地方已經由於初發的戰爭而變得盲目興奮。混亂,不受威脅的環網世界燃起了暴動之火:盧瑟斯的三個蜂巢——幾乎有七千萬公民——由於伯勞教會暴動而被隔離,三十層的購物商場被洗劫一空,公寓大廈被暴徒侵占,聯盟中心被炸毀,遠距傳輸終端受襲。地方自治委員會懇求霸主援助;霸主宣布了戒嚴令,派出了軍部的海軍來管制住這些蜂巢。

新地和茂伊約上,發生了分離主義者暴動。格列儂高的死黨——七十五年來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突然發動恐怖襲擊,地點在塔利亞、阿馬加斯特、北島以及李三。青島-西雙版納和復興之矢也發生了伯勞教會暴動。

奧林帕斯的軍部司令部將從海伯利安回來的運輸船中的衛戍部隊派往環網世界。爆破小分隊被派到受威脅系統中的火炬艦船上,並發來回報——遠距傳輸的奇點球已經被紮上爆破電線,隨時等待來自鯨心的超光命令。

“有個更好的辦法。”阿爾貝都顧問對悅石和作戰理事會說道。

首席執行官轉身面對著技術內核的大使。

“有一種武器可以消滅驅逐者,但不會傷及霸主的屬物。或者,就這項武器而言,也不會傷及驅逐者的財產。”

莫泊閣將軍怒目而視。“你說的是相當於死亡之杖的炸彈,”他說,“沒用的。軍部研究者已經證明這種武器會無限地擴散。這行為不僅不光彩,有違新武士道法則,還會徹底消滅全球的人口,包括侵略者在內。”

“並非如此,”阿爾貝都說,“如果霸主公民得到了適當的防護,不管怎樣都不會有傷亡發生。如你所知,死亡之杖可以調整到特定的大腦波長。所以,基於相同原理的炸彈也同樣可以。家畜、野生動物,甚至其他類人猿都不會受到傷害。”

軍部海軍的範希特將軍站起身。“但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對全部人口進行防護!我們的試驗表明,死亡炸彈的中微子會穿透巖石或者金屬,深入範圍達六公裏之遠。沒人擁有那樣的避難所!”

阿爾貝都顧問的投影雙拳疊攏,擺在桌上。“我們有九個擁有避難所的世界,可以容納下十幾億人類。”他輕聲說。

悅石點點頭。“迷宮世界,”她小聲說,“但是,要轉移如此多的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不,”阿爾貝都說,“既然你們已經讓海伯利安加入了保護體,那現在每個迷宮世界都有了遠距傳輸的能力。內核可以安排將人們直接轉移到這些地下的避難所。”

長桌邊上的人開始喋喋不休起來,但是梅伊娜·悅石那灼灼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阿爾貝都的臉。她示意大家安靜,大家住了嘴,“請詳細說說,”她說,“我們很感興趣。”

一棵矮矮的內維爾樹投下星星點點的樹蔭,領事坐在那兒等候著死亡。他的雙手被一束纖維塑料綁在身後。衣服扯得破爛不堪,依舊濕漉漉的,臉上淌著一滴滴水,部分是河水,但大多數是汗水。

站在他身前的兩個男人檢查完他的粗呢包。“娘的,”第一個人說道,“這裏啥玩意兒也沒有。除了他媽的這把破爛手槍。”他把布勞恩·拉米亞父親的武器插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真是倒黴,我們搞不到他媽的那塊飛毯。”第二個人說道。

“那玩意兒到最後已經快飛不動了!”第一個家夥說道,然後兩個人都樂了。

領事眯著眼瞧著這兩個大塊頭,他們穿著鎧甲的身體在昏暗的日光下顯出輪廓。從他們說的土語來看,他們是土著;看他們的樣子——陳舊的軍部甲胄,重型多用途突擊搶,也許曾是迷彩聚合服的破爛衣服——他猜他們是海伯利安自衛隊的逃兵。

從這兩人對他的態度來看,他確信他們是要把自己殺了。

起先,落進霍利河讓他暈頭轉向,身上還纏結著綁縛粗呢包的繩子,還有那沒用的霍鷹飛毯,那時,他以為他們是他的救星。領事撞在水面上的力道非常重,又在水底下昏迷了很長時間,他無法想象這麽長時間他竟然沒有淹死;僅僅由於強水流的推動,他才浮出水面,然後又被那一團繩子和毯子拖下去。這是英勇但必敗無疑的戰役,他離淺水區還有十米遠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從內維爾和荊棘樹森林中走了出來,拋給領事一根繩子。然後他們揍他,搶他的東西,把他綁了,並且——從他們冷血無情的談話來看——他們正準備割斷他的喉嚨,把他留給預兆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