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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眼睜睜看著木筏被第三次切斷,接著跳入了淺水中。水流把他翻了個個兒,腦袋被沖到水中,於是左臂本能地舉起。刹那間,那條手臂肘部以下的位置被生生切斷,噴射出一小股血霧。他的腦袋終於浮出水面,右手抓住一塊尖銳的巖石,穩住自己,卻沒有叫喊出聲。被切斷的左臂和依然痙攣著的手掌被河水卷向下遊,看不見了。

“哦,上帝!”我大叫道,“見鬼……該死!”

伊妮婭從水中冒出臉蛋,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我,但眼裏沒有恐慌。

“你還好吧?”我壓著急流的隆隆聲大喊。單纖絲切東西十分幹凈利落,如果被它切掉一條腿,可能過半分鐘才會發覺。

她點點頭。

“抱著我的脖子!”我大喊,得把左臂騰出來才行。她緊抱住我,冰冷的河水已經把她的皮膚泡得沒有一絲暖意。

“該死,該死,該死。”我念經般喋喋不休,左手在防水背包裏摸索。手槍還在皮套裏,掛在我右臀下方,頂著河底。這兒很淺……還不到一米深……如果狙擊手要開始射擊,幾乎沒法潛到水中藏身。但無所謂——如果潛到水下,我們就會被水流沖到下遊,撞上單纖絲網。

下遊約八米外,我看見貝提克正拼命堅持。他的左臂舉在河面上,斷肢處血流噴湧。疼痛正一陣陣地襲擊著他,藍色的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緊緊抓著石頭的右手也幾乎要滑脫。機器人也會像人一樣死去嗎?我搖搖頭撇開這念頭。他的血鮮紅鮮紅的。

我將熔巖地和巖石地仔細掃視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夕陽余暉在金屬上的反光。接下來,狙擊手就將射出他的子彈。我們不會聽到聲音。真是場漂亮的伏擊——就像照搬教科書上的,井然有序。我竟然親手把自己送入狼窩。

我在包裏找到手電激光器,重新拉上包,將激光器的圓筒塞進口中,緊緊咬住。接著,我的左手在水下摸索,解開皮帶,把它抽離水面,拼命朝伊妮婭點頭,示意她取出上面別著的手槍。

她左臂緊緊抱著我的脖子,騰出右手,掀開皮套,拔出手槍。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對誰開槍,但沒關系,我需要的並不是手槍,而是皮帶。我摸索著,把激光器放在下巴下夾住,左手把皮帶撚直。

“貝提克!”我大喊道。

機器人擡頭看著我們,眼裏充滿了痛苦。“接住!”我尖聲叫喊,拼盡力氣把皮帶朝他扔去。這動作讓我差點弄掉了手電激光器,不過在它碰到水面時,我的左手又及時抓住了它。

機器人的左手沒了,右手無法松開巖石,但他用那血流如注的殘臂和胸膛,截住了扔過去的皮帶。那一扔可算完美……不過,當時我只有那一個機會。

“醫療箱!”我大叫著,把頭靠在身邊一個上下起伏的包上,“先止血!”

我覺得他沒聽到我在喊什麽,不過無所謂。他緊緊抓著巖石往上爬,來到石頭面朝上遊的那一面,趴在上面,接著把皮帶纏在左臂手肘下方,用牙齒咬住一頭,拉緊。皮帶的那個位置沒有扣眼,但他頭一歪,便把它拉緊了,又往上纏了一圈,把它扯緊。

這時,我打開了手電激光器,把光束調到最寬狀態,向河面掃去。

這些線是單纖絲,但不是超導單纖。超導單纖不會反光,而這些絲卻閃閃發亮。被照亮的絲線在我眼前形成了一張網,發出紅光,猶如細密交織的激光束,在河面上下來回拉緊。貝提克正浮在幾根閃亮的細線的下方,有一些消失在了他兩旁的水中。離我們最近的一根單纖,距伊妮婭的腳僅約一米。

我移動寬光束,朝我們頭頂和左右掃射,沒有發現反光的東西。貝提克頭頂的細線發了一小陣子光,但散盡光熱之後便消失了,似乎從未存在過。於是我又將光束掃過它們,再次將它們照出原形,接著調整到更密集的光束,瞄準那根單纖絲,它發出白光,卻沒有融化。雖然不是超導絲,但僅憑手電激光器那麽低的能量,無法把它們化掉。

狙擊手在哪兒?也許這只是個防護陷阱。多年前留下的。也許並沒有人準備伏擊我們。

但我不相信會是這樣。我看見貝提克抓著巖石的手有些松勁,他快要被水流卷下去了。

“見鬼。”我咒罵著,把激光器插進褲腰,左臂抱緊伊妮婭,“抓穩了。”

我用右臂把自己拉上滑溜溜的巖石。那塊石頭是三角形的,非常滑。我雙腿夾住它,爬上朝上遊的一面,接著把伊妮婭也拉了過來。水流沖擊著我,就好像有人在對我不停地拳打腳踢。“抓得住嗎?”我大喊。

“行!”她的臉很白,頭發全貼在了頭皮上。臉上和太陽穴有多處劃痕,下巴附近腫起一塊瘀青,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