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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她的肩膀,確認她雙手抓緊了巖石,然後松手跳下了河。朝下遊望去,還能看見木筏,不過它已經被大卸八塊,擱淺在熔巖危崖旁的急流險灘上。

我在河裏艱難前行,腳在河底磕磕絆絆,剛想站起來,便馬上被水流拖倒,我被水流卷著沖向貝提克所在的那塊石頭,好在最終還是成功抵達,沒有把他或者我自己撞昏。我一手抓住他,一手緊抱著巖石,注意到他的襯衫在鋒利的巖石和強勁水流的共同作用下,幾乎快從他身上扯了下來。藍色的皮膚上劃開了十多條口子,傷口都在滲血,我想仔細看看他的左臂,於是把那條手臂托出水面,他不禁發出呻吟。

那條皮帶倒是有些止血的功效,但遠遠不夠。鮮紅色的血水在陽光照亮的水中打著旋兒。我不禁想起了無限極海上的虹鯊,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來。”我說著,架起他的手臂,將他僵冷的手從巖石上掰下來,“咱們離開這兒。”

我站起身來,河水只漫到我的腰際,但沖擊力非常強,就像有好幾股消火栓有機柱在同時沖刷。令人驚嘆的是,盡管貝提克失血過多,瀕臨休克,但竟還有勁往前走。我倆的靴子在河底尖銳的石頭上擦著,滑著,一路前行。

狙擊手怎麽還沒射擊?由於長時間負重,我的肩胛骨已經開始酸痛。

右邊的河岸距我們近些——那是下遊的一塊平坦的淺灘,青草叢生,是我目力所及範圍內最容易到的地方。誘人,太誘人了。

但是,伊妮婭還抓著上遊八米外的那塊石頭。

貝提克右臂搭在我肩上,我們蹣跚著,半遊半爬地朝上遊前行,水不停擊打著我們,潑濺在我們臉上。等我們來到伊妮婭身邊時,我都快看不見東西了。由於寒冷和疲勞,她的手指已經發白。

“上岸!”我剛扶她站起身,她便朝我喊道。我們剛邁出一步,便踩進了一個坑中,水流還不停擊打著她的胸口和脖子,那張小臉上全是白白的水花。

我搖搖頭。“往上遊走!”我大喊著,三人開始逆著水流往上遊前進,兩旁的水流重重地砸著,水花四濺。那一刻,我發狂般的使出渾身的勁,才讓我們能直著腰往前走。每一次水流沖向我們,要將我們沖倒,或者卷向河底,我就將自己想象成南邊的那棵乾坤樹,樹根深深紮進巖床,任爾東西南北風,兀自巋然不動。突然,我望見右岸有一根斷木,約在上遊二十米外。如果我們可以躲在它後邊……我很清楚,我必須在幾分鐘之內給貝提克的手臂纏上止血帶,不然他就死定了;如果我們在河裏停下處理傷口,那麽醫療包、背包,所有的一切都有被卷進河裏的危險;但是,我也不想躺在那誘人的草岸上,毫無防禦,任人宰割……

單纖絲。我拔出別在褲腰上的手電激光器,以寬光束掃過上遊河流。沒有細線。但也可能是在水下,正等著切斷我們的腳踝。

我努力不去想這些,迎著水流拼命把我們三人往上遊拽去。手電激光器似乎也快要握不住了,貝提克抓著我肩膀的手也越來越無力,而伊妮婭緊緊抓著我的左臂,好似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那的確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們向上遊艱難行進了不到十米,前方的水忽然猛地炸開。我幾乎仰頭摔倒。伊妮婭的腦袋沉到水下不見了,我慌忙伸手,摸到她濕透的衣服,趕快把她拉出水面。貝提克似乎癱在了我身上。

是伯勞。它突然從河中冒了出來,就出現在我們正前方,雙眼紅如火焰,手臂高舉。

“見鬼!”不知道是我們中的誰吼出了這句話。也許是三個人一齊。

我們連忙轉身,回頭望見伯勞的指刃在我們身後揮舞,離我們只有毫厘之差。

貝提克倒了下去。我攔腰抱住他,將他拉出水面。我心頭有股強烈的想要放棄的欲望:幹脆躺倒在水裏吧,隨它把我沖到哪兒去。伊妮婭絆了一下,馬上站直身子,指向右邊的河岸。我點點頭,和她一起掙紮著朝那個方向走去。

身後,伯勞正站在河中,四條金屬手臂高舉,上下擺動,好似金屬蠍尾。但再次回頭時,它不見了。

我們每個人都摔倒了五六次後,腳下終於感覺到踏到了泥漿,而不是石頭。我先把伊妮婭推上岸,然後轉身把癱倒的貝提克推上草地。河水依然在我的腰際咆哮。我沒有立刻爬上岸,而是先把背包扔上河水沖不到的草地上。“醫療包。”我大口喘著粗氣,拼命往岸上爬,但手臂幾乎沒力氣了,下半身也被河水凍得麻木了。

伊妮婭在醫療包裏翻找黏膠帶和止血帶,雖然手指冰得快要僵住,但終於找到了。貝提克已經不省人事,她馬上給他貼上診斷貼,扯下皮帶,繞著他的殘臂系上止血帶。止血帶噝噝叫著收緊,然後又發出噝噝的聲音,注入藥物,不知是鎮痛劑還是興奮劑。監視器指示燈急促地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