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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索亞飄起身。“兩分鐘後開始加速,咱們回到各自的躺椅上去。在進入躍遷點前,我們再來談談神林和那兒的任務。”

在以光速進入星系後,“拉斐爾”號在兩百倍重力下花了幾乎十一個小時進行制動減速,才終於刹住了車,不過,計算機已經定位出一個足以傳送到神林星系的躍遷點,那裏離天龍星七號只有三千五百萬公裏。飛船可以從容地以一倍重力加速,並於大約二十五小時後到達那裏,但德索亞命令它以兩倍重力、用六個小時離開星球重力井,之後再增加能量開啟能量場,以一百倍重力、用一小時時間完成最後的沖刺。

能量場啟動後,這隊人馬將神林的最終安排檢查了一遍——首先是三天的重生時間,接著由格列高利亞斯中士領導地面小組調度登陸飛船,繼而監督該地五十八公裏長的特提斯河段,最後準備捕獲伊妮婭和她的同黨。

“經過這麽多事之後,為什麽陛下開始為我們指引搜尋之路了?”他們向重生龕移去時,紀下士問道。

“神啟。”德索亞神父艦長說道,“好嘞……大家都躺好,我來檢查儀表。”

在傳送前的最後幾分鐘裏,他們通常都會關閉重生龕,只留下艦長在外面站崗。

在那僅有的幾分鐘裏,德索亞獨自一人面對著指揮儀表板,他快速調出他們進入希伯倫星系後遭受異常中止並迅速逃離的記錄。在從佩森星系起飛前,他已經看過了這些,但現在他又把這些視頻和數據記錄快放了一遍。絲毫不差,也似乎滴水不漏:從希伯倫的軌道附近射來炮火,而此時他和兩名士兵依然躺在重生龕中——燃燒的城市,滿目瘡痍的景色,希伯倫支離破碎的村莊升騰起滾滾濃煙,湧入沙漠的天空,變成一堆放射性廢墟的新耶路撒冷——然後,雷達捕捉到三艘遊群驅逐艦。“拉斐爾”號中止重生周期,開始逃跑,她載著三個待蘇體,將強化聚變驅動的能力發揮到極致,以兩百八十倍重力迅速離開星系。而另一方面,驅逐者必須將能量轉移用以提升內部能量場,不然就得死——這些野蠻人沒有重生的能力——這樣一來,在追逐中,他們永遠也無法制造出超過八十倍的重力加速度。

視頻也是如此——驅逐者的聚變驅動器拖曳出修長的綠色尾跡,他們試圖從將近一個天文單位之外用切槍攻擊“拉斐爾”號,防禦場輕而易舉地阻截了如此遠距離下發射來的能量,這一點,飛船也如實記錄了下來,最後,飛船選擇了最近的躍遷點,傳送到無限極海星系……

一切都合乎情理,視頻也極有說服力。但德索亞一點都不相信。

神父艦長並不確定自己為什麽持那麽大疑慮。當然,視頻記錄不具有任何意義;一千多年前,自數據時代開始之日起,就算是孩子,都可以通過家用電腦偽造極為逼真的視頻圖像。不過要偽造飛船的記錄,可是相當費勁——那是個高技術的活計。為什麽他現在會懷疑“拉斐爾”號的記錄?

離傳送只有幾分鐘的時候,德索亞調出了最近飛入天龍星七號星系的記錄。他坐在指揮椅上,回頭掃了一眼——三個重生龕躺椅全都已經封閉,沒有一絲聲音,信號燈顯著綠色。格列高利亞斯、紀下士和尼彌斯都醒著,等待著傳送和死亡。德索亞知道,在這最後的幾分鐘裏,中士會祈禱,紀下士則通常會通過重生龕的顯示器讀書。但他不知道那女人會在舒適的龕座裏做什麽。

他知道自己有些過分執迷了。我的咖啡杯被人動過,杯把方向不對。醒來之後,德索亞一直努力回憶著,在佩森星系時,是否有人去過更衣室,碰過咖啡杯。沒有——在從佩森重力井中爬升的途中,沒人去過更衣室。那個女人,尼彌斯,比他們先上船,但在她進入重生龕躺椅後,德索亞用過咖啡杯,並放回了原位。對此他非常確定。並且,他是最後一個進入重生龕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加速或者減速可能會震碎普通的咖啡杯,可他的杯子是特制的,能承受極高的重力水平,而信使艦船“拉斐爾”號的制動方向與它的航向線性相接,根本不會改變內部物體的橫向位置。放咖啡壺的桌屜也是特制的,裏面的東西不會隨意移動。

德索亞神父艦長是一個水手。這項職業傳承了幾千年,從航海至航空,凡是水手,都著了魔般地要把所有東西放在確定位置。他是個航空員,在護衛艦、驅逐艦、火炬艦船上將近二十年的任職經驗讓他知道,只要有什麽東西沒完全放好,那麽在飛船回到零重力時,那東西會立馬砸到他臉上。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像老水手一樣養成了習慣,不管是在黑暗還是在風暴中,想要什麽東西,只需要一伸手,不用瞧就能拿到。他想,就算咖啡杯手把被移了位也不是個大問題……不過事實上的確是。擁擠的指揮艙裏,他們就用那五人圖表桌辦公,每人僅有一席之地,而那桌子還兼作餐桌。當他們用這張桌子來描繪航線或查看行星地圖時,每一個人——包括芮提戈活著的時候——都在他們的固定位置或坐或站或飄。這是人類的本性,也是空兵的第二習性,要保持整潔的習慣,少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