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5頁)

晚點名之後,我們快步跑回自己的營帳。我想沒有人昏倒,也沒有人會覺得很惡心,盡管那天晚上我們中的大多數都吃得不多。

餐廳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安靜過。但是,盡管這很恐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亡,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它和看到泰德·亨德裏克受鞭刑時的沖擊是不同的——我是說,你不會把自己放在迪林格的位置上,不會有這樣的感覺:那也可能是我。不算開小差,迪林格至少犯下了四項死罪。哪怕他案子中的受害者能活過來,他還是會面臨另外三項指控:綁架、勒索贖金、無視人質生命。任何一個都會讓他隨著《丹尼·迪夫》的節奏在絞刑架上晃晃蕩蕩。

我當時不同情他,現在也不。有個古老的諺語,“理解一切就是原諒一切”,這可需要有很大的肚量。有些事,你理解得越多,對它們的厭惡也越深。我的同情心給了我從未見過的巴巴拉·安·恩斯懷特和那對再也見不到他們女兒的父母。

那天晚上,軍樂隊放下手裏的樂器之後,我們開始了為期三十天的對小女孩的悼念和對自己的反思。旗幟換成了黑色,早晚點名時沒有了音樂,行軍時也不再歌唱。我只聽到過一次有人抱怨,結果另外一個新兵馬上問他是不是想在頭上長幾個大包。當然,不是我們的錯——但是我們的職責是保護小女孩,而不是殺害她們。我們團已經有了汙點,我們得清除它。我們是可恥的,而且我們覺得自己的確可恥。

那天晚上,我力圖找出可以防範發生類似事件的方法。當然,如今這種事已經很少見了——但是即使是一次也太多了。我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回答。這個迪林格——他看上去和別的人一樣,過去的表現和記錄也不會太糟糕,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到考利營來。

我猜他是那種你在書本上讀過的變態人格,沒辦法分辨他們。

好吧,如果沒有什麽法子能防止它一次也不發生,那麽,只有一種可靠的方法能防止它再次發生。

如果迪林格能夠意識到自己的罪孽(這似乎難以想像),那麽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有點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像巴巴拉一樣受到折磨。事實上,他根本一點兒罪都沒受。

但是假如,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所做的事是錯誤的,那又怎麽辦?好吧,我們會殺掉瘋狗,不是嗎?是的。但是像這樣的瘋狂其實是一種疾病——我只想得出兩種可能性。要麽他不能治好——這種情形下,他最好死掉,對於他自己和別人的安全都有好處;要麽經過治療他能恢復正常,正常到足以重新進入文明社會……但考慮到他“得病”時所幹的事,除了自殺以外他還能幹什麽呢?他怎麽能和這樣的自己生活在一起?再假設一下,如果他在治愈之前逃走了,再一次犯下了同樣的罪行呢?可能還不止一次?你怎麽才能向那些悲痛的父母們解釋呢?給他們看他的病歷?我只能得出一個答案。

我發現自己在溫習歷史和道德哲學課上的一次討論。當時杜波司先生探討了××世紀北美共和國解體前的混亂狀態。據他說,在他們把陰溝淘幹凈之前,有那麽一陣子,類似迪林格的案子就像狗打架一樣常見。恐慌不僅僅存在於北美,俄羅斯和英倫三島也有,其他很多地方也是同樣情形。但以北美解體之前最為混亂。

“遵紀守法的本分老百姓,”杜波司告訴我們,“基本上不敢夜裏去公園。這麽做得冒著被狼群般的孩子攻擊的危險,這些孩子配備著鐵鏈、刀、自制槍支、狼牙棒……最起碼會受傷,肯定會被搶,可能終身殘疾,甚至還會送命。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俄英美聯盟和日本霸權之間的戰爭爆發。謀殺、吸毒、盜竊、攻擊和蓄意破壞成了家常便飯。還不止公園,這些事在大白天的大街上也隨處可見。還有學校操場,甚至教學樓內。但是公園的不安全早已是聲名狼藉,在晚上,正直的人就會避開它們。”

我試著想像我們的學校發生這些事。但是我想像不出。我們的公園也不可能。去公園是為了遊玩,不是受到傷害。至於會在某個公園內被殺——“杜波司先生,他們沒有警察嗎?沒有法庭?”

“他們擁有的警察比我們的多得多。法庭也更多。而且都在超負荷工作。”

“我想我弄不明白。”如果我們的城市裏有孩子幹了這樣的壞事……好吧,他和他的父親會並排接受鞭刑。但是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接著,杜波司先生問我:“說說什麽是‘青少年違法者’。”

“嗯,那些孩子——毆打傷害他人的孩子。”

“錯誤。”

“嗯?但是書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