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沉沒的國度 5(第4/7頁)

“你是說田所先生主動承擔了這個丟人現眼的差事?”

“這是一個非他莫屬的角色……” 中田難受地幹咳了幾聲,“他的表演效果超出預期好幾倍。盡管沒想到他竟然會鬧到那種程度……”

小野寺感到從舌根處湧起一股苦澀的唾液。原來是這樣!當事情到了實在無法掩蓋的時候,就利用一個在學術界狂言亂語、聲名狼藉的民間學者,以聳人聽聞的方式在既非一流媒體也非學術性刊物的 “通俗周刊雜志”上發布“爆炸性”的言論。這樣做會收到兩方面的效果。一方面,人們不過把它看作是一個“慣例”,是周刊雜志嘩眾取寵的炒作,因此,人們只是“有限地”去接受信息;同時,來自公眾機關的委婉的否定以及學術權威對“古怪”學者的冷嘲熱諷,大大緩解了信息的“沖擊力”。雖然人們對這種“奇談怪論”多少會感到震驚,但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心安理得地接受下來。在精心策劃下,最後以“電視節目上的暴力”事件來掩飾事實真相。另一方面,當人們最初接觸到被掩蓋的“事實”時,自然會產生“這樣的事或許會發生”的想法,這樣的運作就好比打了一劑解毒疫苗,讓人們獲得了“免疫力”……

“這麽說,是先生主動承擔的了。”小野寺說,“我明白了……”

“他這個人——真是個古怪的……但卻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中田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說,“當然,大概也是因為他沒有家庭這個後顧之憂,對社會地位、名譽,什麽都無所謂……”

“不僅僅是這些……” 小野寺很肯定地說,“這一點,我還是比較了解的。當然,他這個人從來就不在意地位、名譽之類的東西。但是,我覺得有一件事比這些更讓他傷心。”

“更讓他傷心?”幸長從窗前轉過身問,“是什麽?”

“他自己畢竟是這個異常變動的發現者……”

幸長和中田非常驚訝地注視著小野寺。一時間,大家都沉默無語了。這時,傳來了玻璃窗“嘩啦啦”的振動聲。對於這樣的小地震,大家都習以為常,也不介意了。而現在,這小地震正撼動著防衛廳的大樓。

而且,這地震也正是整個日本列島走向最後大變動之前的零碎的腳步聲。

這時候,小野寺忽然想起了田所先生還在拘留所。這位了不起的人物……畢竟是酒後犯事,大概早晚要保釋出來吧。但是,保釋以後又怎樣呢……

“他的表演總算暫時轉移了社會對這個計劃……這個總部存在的注意。” 小野寺喃喃地說,“這個人不會重返這個計劃了吧?他是不是也認為自己的使命已結束?我們再也不能同他一起工作了吧?”

“他自己關上了重返工作崗位的大門。在電視節目裏動手打大學教授,這是我們始料不及的……”中田用手搓著臉頰,含糊其詞地說,“可是,到現在為止,我總覺得,他在什麽地方,想和我們取得聯系。我想我們會聯絡上的。渡老人會出面處理善後的。”

“那位老人還在箱根嗎?” 小野寺突然皺緊眉頭問,“不知那份報告送到了沒有?富士火山帶正從南邊……”

“哎呀!我差點忘了。”中田突然很吃驚地望著小野寺,“大約一小時前,這份報紙就轉到我這裏了,你還沒看到吧?”

中田打開抽屜,取出一張折成四疊的報紙,遞給了小野寺。小野寺接過報紙,翻開一看,三行廣告欄的邊上,用紅筆勾畫了出來。大號字刊登出的《尋人廣告》跳入小野寺的視野。

小野寺俊夫:

母逝世,速歸。

那一瞬間,小野寺並沒有感覺受到多大的打擊,只是覺得有些發愣,好像在腦子裏的某個地方還有另外一個自己,他對發愣的那個自己感到很詫異。

“你母親……今年高壽?”中田盯著自己放在寫字台上的雙手,關切地問,“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吧?”

“六十八,不,已經六十九了……” 小野寺聲音很低沉地回答,“父親去世後,她很明顯地衰老了……一定是心臟出了問題。”

“快回家看看。”幸長說,“你老家在關西吧?羽田機場已經通航了……”

“唉,到處都爆滿,飛機票很難搞到手。”中田拿起電話,說,“自衛隊的運輸機每天都要從厚木飛往伊丹,你就溜上去吧……”

“聽說富士一帶已經發出了警報。”邦枝面色蒼白地說,“據說大澤坍塌處噴出的水蒸氣在加劇,寶口火山正下方也開始噴氣了。除了特別人員外,山頂觀測所的人員已經全部撤離了。”

“這兒,不能看到火山噴發吧?”老人好奇地笑了,“如果是箱根的駒嶽一帶有火山噴發的話,就能看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