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沉沒的國度 5(第2/7頁)

“所以,就看怎麽說了。假如新聞媒體已嗅出什麽,那麽我們遲早要被洗白。”

“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那位年輕的工作人員說,“他已經被公安部門盯梢了,今天下午,他要上電視節目 。”

“你說什麽?”校官皺著眉頭問,“什麽節目?”

“據說是民營電視台,下午的訪談綜藝節目。”

“混賬東西!”校官拍著桌子罵道,“能不能設法阻止他?應該出動反間諜部隊了。”

“還是袖手旁觀的好。”那個從外務省調來的,看起來像個秀才似的人,帶著嘲諷的口氣說,“弄得不好,反而會弄巧成拙,引起人們的猜疑,以為真出了什麽事了。暗中監視他的行蹤,要是媒體采訪,最好一問三不知,變相拒絕。”

“不過,話雖如此……”小野寺小聲地說,“田所博士……為什麽突然這樣……”

小野寺身邊的四位工作人員,都一齊轉過頭來看著他。

這四個人好像剛剛才察覺,小野寺早在這個“計劃”正式啟動之前,就已經同田所博士在一起工作了。

“那個人有點不得志吧。”外務省來的那人說,“的確,就這件事本身而言,我們承認他是一位相當敏銳的預言家。而且,在事態還處於模糊不清、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但是,當那件事被正式作為國家大事,有組織地展開工作的時候,像他這種單槍匹馬、獨斷專行的民間學者,反而會成為這個組織的絆腳石。因此,不知不覺中,他會從‘計劃’的領導核心中被淘汰出局。甚至在調查工作方面,一旦以組織的形式進行工作時,他也很難再拋頭露面。畢竟他對發生異常變化的可能性研究,純粹是為了證實他自己的理論……甚至可以說,他是從純學術的角度,或者是從個人求知的好奇心出發,力求弄清事態的真相。他根本沒有把日本國面對這種異常變化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問題聯系起來。他是一個十足的‘書呆子’。同時,他又是個陳腐的舊式學者,不大會使用計算機,甚至不知道什麽是系統工程。所以,他很自然地要脫離D計劃的核心層——或許他希望自己一直坐在這個計劃的核心位置。他滿腦子都是觀察‘自然這個大舞台’的大計劃,為此,他想自行其是,調動整個組織。但是,這與他觀測日食之類的事情完全是兩碼事……因此,隨著問題日趨凸顯,他就越發顯得沒有地位,於是他的不滿情緒就爆發出來了……”

“會不會是因為後來的中田先生搶奪了‘計劃’的領導權而窩火呢?……”那位年輕的工作人員說,“最近有人聽到,他們兩人在中田先生的辦公室裏吵得很厲害。”

“那種沒教養的學者,真是拿他沒有辦法。”校官嘖嘖嘴,“做一個預言者還馬馬虎虎,但是,涉及國家大事……”

“不是的!”小野寺在心中呐喊道。他再次把眼光投到周刊雜志上。說什麽田所博士是受“D計劃組織的排擠而發泄不滿的”,這完全是政客和官場的托詞。田所先生絕不是那樣的人。他是一位真正的“學者”,但是,又是一個根本不懂“現實”的“狂熱的科學家”,他既不是“書呆子”,也不是“幼稚無知的學者”。甚至可以說,他的心比那些象牙塔庇護之下的學院派大教授更寬厚豁達,更懂得“自然”、“人類”、一切的一切……但是,盡管如此,為什麽他要幹出那樣的事呢……

“哎呀!打起來了!”有人打開隔壁的房門叫了起來,“田所先生,在電視節目裏,對持不同意見的嘉賓動手了。”

“什麽?”屋裏的人一下活躍起來,“打了誰啦?”

“T大學的山城教授。”有人回答說,“他現在正在推搡前去勸他的節目主持人呢……”

“好極了!”有人向隔壁的房間跑去,嘟嘟噥噥地說,“那家夥這下可好啦!”

哪個混蛋說的?小野寺禁不住火冒三丈,回過頭去看,卻找不著是誰。但是,他心裏明白,不是那個陸上自衛隊的校官,就肯定是外務省的那個秀才。

小野寺沒有跟隨那些工作人員擁進有電視的隔壁房間,而是一個人獨自站在辦公桌的旁邊。他感到兩腿無力,全身發軟。

這是怎麽一回事呢?小野寺不由得在心裏自問。……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田所博士那高大偉岸的身軀,以及憐愛“大自然”的博士所獨有的大度、寬厚的仁慈面容——一張能喚起人們感傷的極具情感力量的面容。記得在本鄉町那個雜亂無章的研究所,自己被幸長引薦,第一次見到田所博士時,博士說:“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因為他一直在關注廣袤的大自然,而且了解它。”小野寺一想起這番話,心裏就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