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的蘭花(第3/4頁)

亨麗艾塔姑媽看不起他種的蘭花,眼神中總是帶著不屑。浪費時間躲在溫室裏擺弄花花草草,在她看來,真是無味的消遣。一身力氣無從發泄時,她會跑到肯尼亞獵場大殺四方,可這不會讓赫拉克勒斯喜歡她半點兒,他憎恨血腥的運動。盡管他對姑媽的厭惡與日俱增,可每個周末,他都會謙卑地為她奉上茶點,兩人坐在一起親切地聊天,至少從表面上看,他們親密無間。亨麗艾塔絕對想不到,赫拉克勒斯為她倒茶時,恨不得在茶水裏下毒。在她粗野的外表之下,實際上是一顆脆弱而善良的心,如果她知道一切,這顆心會被深深地傷透的。

赫拉克勒斯從沒對亨麗艾塔姑媽提過他的“章魚植物”。他有時會帶姑媽欣賞最鐘愛的花草,但這一次,他嚴格保守著秘密,或許他還沒想好完整的惡毒方案,可他的潛意識已經在考慮了……

一個周日的深夜,捷豹車的轟鳴聲在夜色中漸漸遠去,赫拉克勒斯回到溫室平復受傷的心靈,那個主意在他腦海中頭一次完全成形。他盯著那株蘭花,它的觸手已有成人的大拇指粗細。這時,一幅令人開心的畫面突然在他眼前閃現。他想象亨麗艾塔姑媽被這頭怪物緊緊抓住,拼命掙紮,卻無力逃脫食肉觸須的纏繞。為什麽不呢?這可是完美的犯罪呀。侄兒心急如焚地趕到,可是為時未晚,無法伸出援手,隨後他發瘋似的打電話報警,警察來了,也只看到一場可怕的悲劇。沒錯,他們會清查現場,可在赫拉克勒斯悲痛的哭泣聲中,法醫的責難也將煙消雲散……

這個主意他越想越喜歡,只要蘭花配合,他想不出任何破綻。顯然,最大的問題就是蘭花本身,他要好好訓練這株植物。食肉花的模樣已經足夠兇惡,他還要賦予它殘暴的本性以和外形相稱。

考慮到這事沒有先例可循,也找不到專家指教,赫拉克勒斯只好自行制定幾條看似合理又系統的方案。他把肉掛在釣魚竿上,在蘭花勢力範圍之外搖晃,引逗它瘋狂地探出觸手。每當這時,它那高亢的尖叫清晰可聞,赫拉克勒斯很好奇,它是怎麽發出這種聲音的?他還想知道,它的感覺器官在哪裏?可這又是一個謎,不仔細研究很難搞清楚。如果一切順利,亨麗艾塔姑媽或許有個短暫的時機能查出真相——不過,恐怕她沒有時間講出來以造福子孫後代了。

毫無疑問,這家夥已經非常強壯,足以對付任何獵物。它曾把赫拉克裏斯手中的掃帚柄一把搶過,似乎沒用多少力氣,木棒便在一陣“嘁哧喀嚓”聲中斷成幾截,訓練員的薄嘴唇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他待自己的姑媽愈加體貼周到,從各個方面講,他都像一個模範侄子。

赫拉克勒斯心想,他的“騎馬鬥牛士”[15]戰術已把蘭花的捕獵激情調動起來,接下來是不是該用活餌訓練了?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幾個星期,在這期間,他每次上街都會虎視眈眈地盯著經過的狗和貓,可是最後,他放棄了。原因很簡單,他心腸太軟,下不了手。看來,只好讓亨麗艾塔姑媽成為第一個犧牲品了。

在計劃付諸實施以前,他先把蘭花餓了兩個星期。他只敢冒這麽大的風險——又不想讓這怪物過於虛弱——只是為了吊起它的胃口,讓獵殺行動更有保障。然後,他端著茶杯回到廚房,坐到亨麗艾塔雪茄煙的下風處,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姑姑,我想帶您去看樣東西。我一直保密,就是想給您一個驚喜。您看了一定會高興死的。”

他想,這個說法不是特別準確,不過大體上是這個意思。

姑媽把雪茄從嘴邊拿開,眼睛看著赫拉克勒斯,臉上寫滿了驚訝。

“好哇!”她粗聲大氣地說,“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你搞到什麽好東西了,小壞蛋?”說著,她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把他肺裏的空氣全震出來了。

“你永遠不會猜到的。”赫拉克勒斯咬緊牙關,他終於喘過氣來,“在溫室裏。”

“哦?”姑媽一臉迷惑。

“沒錯——請這邊走,來看看吧。一定會讓您大開眼界。”

姑媽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這是表示懷疑的意思,但她什麽也沒問,只是跟在赫拉克勒斯身後。兩條德國黑背正在撕咬地毯,它們不情願地看著女主人,四條腿半蹲半起,於是她大手一揮,叫它們坐回去接著玩。

“很好,孩子們。”她粗聲粗氣地下命令,“我一會兒就回來。”

赫拉克勒斯心想:這可不大可能了。

這時,天色已然黑透,溫室裏沒有燈光。兩人走進溫室,姑媽抽了抽鼻子:“我的天!小赫,這地方臭得跟屠宰場似的。上次在布拉瓦約打完大象之後,我就沒聞過這種味兒。那次我們找那家夥找了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