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慷慨號綜合征(第3/13頁)

弗萊徹對自己的心算能力有種天真的自豪感,盡管他只能做初等的計算,但已經能讓大多數人感到吃驚、受到震動了。幾個世紀以來,人類都習慣了在計算“2+2”時按動按鈕。在那些不懂數學的人面前,記住幾個對數值和數學常數,往往就能營造更濃重的神秘感。當然了,他只挑自己能夠應付的例子賣弄,再說也很少有人會費心去檢查他算出的結果。

一百代人之前,那就是2的100次方;2的對數是0.3010,也就是說,一共有……我的奧林匹斯!一共有100萬億億億人口!一定是哪裏算錯了,有史以來,地球上從來沒生活過那麽多人。當然了,這是家庭中不存在重疊的情況,而實際上,人類的家譜樹肯定是互相交雜、無法理清的,一百代之後,任何兩個人都會有親緣關系。雖然無法證明,但弗萊徹・克裏斯蒂安肯定是我的祖先。

非常有趣,他邊想邊關掉顯示器,古老的档案隨之從屏幕上消失。可我不是嘩變者,我是請願者,我的請求完全合理,卡爾、蘭吉、鮑勃都同意,華納還拿不定主意,但他也不會出賣我們。要是能和其他撒巴拉人談談就好了!我想告訴他們:在他們沉睡之際,我們發現了多麽美麗的一顆行星!

可現在,我得先回復船長的郵件……

貝船長本能地覺得不安:身為船長,居然不知道船員中有哪些人,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以“艦載網絡”之名表達不滿。發件人沒有登錄,因此無法追查。麥哲倫號上的郵件系統有保密設置,那些早已逝世的天才是為了維護船上的社會穩定才這麽設計的。他曾經試探性地和首席通訊工程師羅克林中校談論過通訊追蹤的問題,但中校的反應非常震驚,他只好當即放棄了這個話題。

現在,他整天審視船員的面孔、捕捉他們的表情、傾聽他們語調的變化,同時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許是他反應過度了,也許船上根本沒出什麽大事。可是他擔心有人在船上播下了一顆種子,只要飛船還在薩拉薩星軌道上停留,這顆種子就會生根發芽、一天天地壯大。

在與馬林納和卡爾多商榷之後,他給對方回了封語氣溫和的郵件。

寄件人:船長
收件人:匿名
未標日期的來函已經收到。你們的提議我不反對:可以對這個事項展開討論,利用艦載網絡、或者召開船員大會都行。

但是在心裏,他是強烈反對的。將一百萬人轉移一百二十五光年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他成年後的幾乎一半時間都在為此接受訓練。這項任務就是他的使命,如果“神聖”這個詞對他有任何意義,那麽他一定會用它來形容這個目標。除非飛船遭受毀滅性損壞,或者薩根二的太陽即將化為新星(可能性很小),否則這個目標就不可能動搖。

可是現在,事態卻起了明顯的變化。或許,船員們就像威廉・布萊的手下那樣,正在變得渙散,至少在變得松懈。上次的海嘯對制冰站造成了輕微的損傷,修理用去的時間居然是平時的兩倍。這是個典型的信號,說明飛船上的節奏正在慢下來。是的,到了該上緊發條的時候。

“瓊,讓我看看最近的冰盾組裝報告,”他向三萬公裏下方的秘書下令,“還有,告訴馬林納副船長,說我想和他討論一下起吊的日程。”

他不知道能否在一天內吊起一片以上的“雪花”。

但至少,可以試試。

35 恢復

霍頓上尉是位惹人發笑的病友,但是當他的斷骨在電融流的作用下恢復時,羅倫還是很高興能把他送走。這位年輕的工程師不厭其煩地陳述了自己的遭遇,讓他聽得都有點累了:他和北島的一群長毛帥哥勾搭上了,那群人第一喜歡男人,第二喜歡踩著小型噴射式沖浪板攀登垂直的海浪。在一次慘痛的失敗之後,霍頓真正認識到了這項運動的危險。

一次,羅倫在霍頓那煽情的敘述中插進了一句:“可真沒看出來啊,我還以為你的異性戀指數有百分之九十呢。”

“心理評估說有百分之九十二!”霍頓樂呵呵地答道,“但我時不時喜歡玩點跨界。”

這話一半是在說笑。霍頓聽人說過,在這方面達到百分之百的人很少,以至於被貼上了“病態”的標簽。這個說法他並不相信,但他偶爾想到這個,還是會覺得有點擔心。

霍頓走後,病房裏就只剩下羅倫一個人了。他說服了薩拉薩星護士:他已經不需要日夜不停的看護,至少在每天米蕾莎來訪時,她可以不用守在跟前。像大多數醫生一樣,醫務總長瑪麗・牛頓有時候坦率得叫人尷尬:“你還得過一個星期才能痊愈,如果你們一定要做愛,就讓她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