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慷慨號綜合征(第2/13頁)

剛剛恢復知覺,他就後悔了:他的喉嚨裏插著管子,胳膊和腿上都連著導線。導線!他立刻想起被致命的纜線拽著下沉的感覺,心中隨即湧起恐慌,但是他定了定神,克制住了情緒。

他馬上又擔心起了另一件事:他似乎不在呼吸,他感覺不到橫膈膜的運動。這就怪了……哦,是他們沒有通過肺部給我供氧。

監視器的變化肯定驚動了哪位護士,頃刻間,他的耳邊就響起了軟軟的說話聲,眼睛上方好像也罩上了一層陰影。但他的眼皮還是太沉,睜不開來。

“羅倫森先生,你恢復得很好。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幾天後就能起身了——不,先別說話。”

我也不打算說,羅倫心想,我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麽。

耳邊傳來皮下注射器的輕微“噝噝”聲,手臂上霎時掠過一陣冰涼,接著,他便再次陷入了恬靜的沉睡之中……

再度醒來時,他感到大大松了口氣:一切都和上次不同了,管子和導線全都不見了;他的身子仍然虛弱,但已經沒有了不適感;而且,他還在以穩定、正常的節奏呼吸著。

“你好啊!”幾米之外的一個男低音說道,“歡迎醒來。”

羅倫扭轉腦袋,循聲望去。模糊中,只見鄰床上躺著一具纏著繃帶的身影。

“你可能認不出我,羅倫森先生。我是比爾・霍頓上尉,通訊工程師,前沖浪運動員。”

羅倫輕輕打了聲招呼:“唔,你好啊,比爾,你是怎麽進來的?”但這時護士來到床前,以一記精準的皮下注射終止了對話。

又經過幾天的休養,他覺得自己完全恢復了,一心想著早點獲準起床。醫務總長瑪麗・牛頓認為,要大致讓病人了解自己的病情、病因,就算他們聽不明白,也會因此保持安靜,不至於對醫療機構的平穩運行造成太大的幹擾。

她對羅倫說:“你或許感覺不錯,可是你的肺還在自我修復,在它的功能完全恢復前,你還不能用力。要是薩拉薩星的海洋和地球上的一樣,那你現在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但薩拉薩星的海水的鹽分要比地球低得多,能夠直接飲用,你就喝了差不多一升海水,由於你的體液比海水鹹,造成了等滲平衡紊亂,滲透壓力導致相當大的細胞膜損傷。我們在船上的數據庫裏作了好幾次高速搜索才找到治療方案——畢竟在太空裏,溺水可不常見。”

“我一定好好養病,”羅倫說,“也非常感謝你的治療——只是,我什麽時候能接待客人?”

“現在就有一個在外面等著,你們可以談十五分鐘,然後護士就會轟她走。”

“可別在意我,”比爾・霍頓上尉在一邊插嘴,“我睡得可死了!”

33 潮湧

米蕾莎本能地感到不舒服,這當然都怪藥片。但至少有一點讓她覺得寬慰:這樣的感覺最多再有一次了——那將會是在批準她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如果能批準的話!)。

想來不可思議:每一代女性都要用半生的時間忍受這每月一次的不適感。這種生殖周期正好與地球唯一的衛星大致同步,這難道完全是巧合?想想看,如果這周期和薩拉薩星的兩顆近地衛星同步,那會亂成什麽樣子!或許是件幸事吧:那兩顆衛星引發的潮汐若有若無。一想到五天一周和七天一周的生理期撞在一起,她就感到既恐怖又滑稽,她不由微笑起來,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她用了幾個星期的時間才想好怎麽處理。她沒有告訴羅倫,更沒對布蘭特說——他還在北島忙著修理卡裏普索號呢。要是他當初沒有離開她,她現在還會這麽躊躇嗎?別看他平時氣勢洶洶,關鍵時刻卻溜走了,連架都不打一場。

不,這麽想是不對的,是原始的,甚至是沒有人性的。然而本能並不容易消滅。羅倫曾經懷著歉意向她坦白:有幾次,他夢見過自己和布蘭特在走廊裏相互追蹤。

她不能責怪布蘭特,反而應該為他驕傲。這不是懦弱,是尊重,去北島是為了讓他們都能找到各自的歸宿。

她的決定不是匆匆作出的,她知道,這個決定一定在她的潛意識裏徘徊了幾周時間。羅倫的短暫死亡提醒了她(好像這還需要提醒似的!):他們很快就要分別了。她知道應該在他飛向群星之前做些什麽。每一個本能都告訴她,這麽做是對的。

布蘭特會有什麽想法?什麽反應?這也是她需要面對的諸多問題之一。

我愛你,布蘭特,她輕聲說道。我要你回來,我的第二個孩子將是你的。

但不是第一個。

34 艦載網絡

真巧,歐文・弗萊徹心想,我居然和那位史上著名的嘩變者[9]同名!我會是他的後代嗎?我們算算:自從他們在皮特克恩島上登陸,已經過了兩千年,換個直觀的算法,就是一百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