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間諜(第3/8頁)

“我們找不到傑勒德,但從上面傳來了他淒慘的叫聲,我們嚇得不輕,不敢動彈。就在這時,上面飛下來一支箭,深深地射進了我們的肩膀……”

精靈的聲音變得更加虛弱,傷者呻吟了一聲。法德爾·科拉姆身體前傾,輕輕地把床單往後拉了拉,雅各布的肩頭血跡斑斑,赫然插著一支箭,帶著羽毛的箭尾突在外面,箭頭深深地紮進了這個可憐人的胸膛,大約只有六英寸的箭身露在皮膚外面。萊拉一陣眩暈。

外面的碼頭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法德爾·科拉姆坐直身子,說道:“雅各布,醫生來了。現在我們先走了,等你好些的時候我們再長談。”

往外走的時候,他擁抱了一下那個女人的肩膀。萊拉在碼頭緊緊地挨著他。那裏已經聚了一群人,他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法德爾·科拉姆命令彼得·霍克馬上向約翰·法阿報告,然後說:

“萊拉,等我們知道雅各布是否能挺過來,我們還要再討論一下真理儀的事情。孩子,你現在先幹別的去吧,到時候我們會派人叫你。”

萊拉一個人漫無目的地來到長滿蘆葦的河岸邊,坐了下來,往水裏扔著泥巴。有一點她很清楚:讀懂真理儀並沒讓她感到高興或驕傲——她感到的是害怕。不管驅動那根指針擺動和停止的力量是什麽,它就像一個具有智慧的生命一樣知曉萬物。

“我猜是個鬼魂。”萊拉說。有那麽一會兒,她很想把這個小玩意兒扔進沼澤地。

“如果是鬼魂,我會看得見的,”潘特萊蒙說,“就像戈德斯托修道院的那些老鬼魂,雖然你看不見,可我能看見。”

“鬼魂並不是只有一種,”萊拉責怪道,“你不可能全都看得見。不管怎麽說,那些沒有腦袋的老院士又怎麽解釋呢?你要記得,那是我看見的。”

“那只不過是夜裏的黑影而已。”

“不是黑影,是真正的鬼魂,你知道的。不管是什麽樣的鬼魂移動著這根倒黴的指針,肯定不是那種鬼魂。”

“可能不是什麽鬼魂。”潘特萊蒙固執地說。

“哦,那還會是什麽呢?”

“也許是……也許是基本粒子。”

萊拉嗤之以鼻。

“就是有可能!”他堅持道,“你還記得加布裏埃爾學院的那個‘光子風車’嗎?對,就是那個。”

加布裏埃爾學院有件神聖的物品,存放在教堂高高的祭壇上,上面蓋著(萊拉現在是這麽想的)黑色的天鵝絨,跟包著真理儀的那塊布一樣。有一次,她陪喬丹學院的圖書館長參加彌撒時,見過那件東西。在祈禱進行到高潮的時候,代理主教就會掀起那塊布,在昏暗的光線裏露出一個玻璃圓頂,那裏面的東西因為太遠而看不清。接著他拉動百葉窗的細繩,讓陽光徑直照在玻璃圓頂上。這時裏面的東西就變得清晰起來,它像個風向標,有四個葉片,葉片一面是黑色,一面是白色。光線一落到上面,它就開始轉動。代理主教說,它在展示道德訓誡,黑色代表無知,它逃離光明,而白色代表智慧,擁抱光明。萊拉記住了他的話。但是在他們回家往喬丹學院走的時候,圖書館長說,不管那些小葉片代表什麽含義,它們都會快活地旋轉,這一切都是因為光子的力量。

這麽說來,也許潘特萊蒙是對的。如果基本粒子能轉動光子風車,毫無疑問也能移動輕輕的指針。然而,這一切依然困擾著她。

“萊拉!萊拉!”

是托尼·科斯塔,他在碼頭上沖著她招手。

“到這兒來,”他喊道,“你去集會大廳,去見約翰·法阿。丫頭,跑步去,是急事。”

萊拉趕到那裏,發現約翰·法阿、法德爾·科拉姆和其他幾個頭領都在,他們看上去面帶愁容。

約翰·法阿開口道:

“萊拉,法德爾·科拉姆跟我說了你對那個儀器的解讀,孩子。我很難過地告訴你,可憐的雅各布剛剛死了。我想,我們還是得帶著你去——盡管這不是我的初衷。這項決定讓我內心感到不安,但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按照風俗安葬雅各布之後,就馬上出發。萊拉,你要明白我的意思,你跟著去,但這可不是什麽慶祝或玩耍,我們面臨著各種艱難險阻。

“我讓法德爾·科拉姆保護你,別給他惹麻煩,也不要給他引來危險,否則你就會領教我的脾氣。現在,快去告訴科斯塔大媽,馬上做好出發的準備。”

隨後的兩個星期比萊拉這一生中任何時候都要忙。雖然忙碌,但時間過得並不快,因為充滿了令人厭煩的漫長等待——要躲在滿是虱子的潮濕的儲藏室,注視著窗外徐徐閃過煙雨彌漫的陰霾秋色,接著便是再次躲起來,睡在煙熏火燎的發動機旁邊,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最糟糕的是禁止外出露面,不能沿著岸邊奔跑,不能爬上甲板,不能開關閘門,也不能去接閘口拋下來的纜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