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萊拉的喬丹學院(第2/12頁)

另一撥常規敵人則是季節性的,那就是以船為家、住在運河上的吉蔔賽人。他們只在春秋兩季的集市貿易期間才會過來,而且很擅長打架。特別是有一家吉蔔賽人,他們會定期回到城裏一個叫耶利哥的碼頭。從萊拉能扔第一塊石頭的時候起,她就一直跟他們打架。上次他們來牛津的時候,她、羅傑和喬丹學院、聖·邁克爾學院的幾個廚房學徒一起對他們實施了伏擊,往他們漆得鋥亮的運河小船上扔泥巴,直到他們全家出動,上岸追攆他們——趁這個機會,萊拉率領的預備隊沖上那條船,解開纜繩,駛離岸邊,沿著運河順流而下,造成了水上交通堵塞。這期間,萊拉的突擊隊員們從船頭搜到船尾,尋找船底的塞子。萊拉堅信船上有這麽個塞子,她對她的隊員們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拔掉塞子,船馬上就會下沉。然而他們並沒有找到。後來吉蔔賽人追過來發現了他們,他們只好棄船逃跑。他們沿著耶利哥狹窄的胡同,帶著勝利的喜悅,渾身濕漉漉地、幸災樂禍地大叫著逃走了。

這就是萊拉的世界和她的樂趣。在很大程度上,她就是個粗劣貪心的小野蠻人。然而她一直隱約地感覺到,這並不是她全部的世界。她還有一部分屬於喬丹學院的輝煌和禮儀,在她未來生命旅途中的某個地方,她會與以阿斯裏爾勛爵為代表的高層政治發生聯系。這些直覺只是讓她內心高傲,並在那些野孩子面前稱王稱霸,她從來沒想過要去做更多的探索。

她就這樣像只野貓似的打發著自己的童年。她生活中唯一的調劑就是阿斯裏爾勛爵會不定期地光顧學院。有這樣一位富裕而有權勢的叔叔,足夠讓她去大肆吹噓。但炫耀的代價則是被動作最敏捷的院士抓住,帶到女管家那裏,被迫洗澡並換上幹凈的連衣裙。然後會有人領著她(還不斷嚇唬她),到教師活動室陪阿斯裏爾勛爵喝茶,別的一些高級院士也會應邀參加。在教師活動室,萊拉會叛逆地躺坐在扶手椅裏,直到院長厲聲讓她坐直。這時候,她便對所有的人都怒目而視,最後連神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些令人別扭的正式訪問總是一成不變。喝完茶,院長和其他幾個為數不多的應邀而來的院士便告辭走了,只留下萊拉和她的叔叔。這時,他會命令她站在自己面前,匯報自他上次來直到現在她所學會的東西。於是萊拉便絞盡腦汁地嘟噥著能想得起來的那點兒幾何、阿拉伯語、歷史或電氣知識。勛爵靠著椅背坐著,蹺著二郎腿,高深莫測地注視著她,直到她無話可說。

去年,他在北上探險之前,還進一步問過她:“除了勤奮學習之外,剩下的那些時間你是怎麽打發的呢?”

她咕噥道:“沒幹別的,只是玩。就是在學院裏玩,只是玩……真的。”

他說:“讓我看看你的手,孩子。”

萊拉伸出雙手讓他檢查。勛爵抓住她的手,翻過來檢查她的指甲。他的精靈在他身邊,像斯芬克斯[18]似的坐臥在地毯上,偶爾甩動幾下尾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萊拉。

“真臟,”阿斯裏爾勛爵說著,推開她的手,“難道他們在這兒不讓你洗手嗎?”

“讓啊。”萊拉答道,“可是神父的指甲也總是很臟,比我的還臟呢。”

“他有學問,你有什麽借口?”

“我洗幹凈了,一定是之後又弄臟的。”

“你是在哪兒玩兒得這麽臟?”

萊拉猶疑地看著他。盡管沒人這麽說過,但她覺得上房頂應該是被禁止的。“在一些舊房間裏。”她終於開口答道。

“還有哪兒?”

“黏土河床,有時候去。”

“還有呢?”

“耶利哥和港口綠地。”

“沒有別的地方了?”

“沒有了。”

“你撒謊,昨天我還看見你上了房頂。”

萊拉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勛爵譏諷地看著她。

“那就是說,你還上房頂去玩,”他接著問,“你去過圖書館嗎?”

“沒有,但我在圖書館的房頂上發現了一只烏鴉。”萊拉接著說。

“是嗎?你抓住它了?”

“它一只腳受傷了,我想把它殺了烤來吃。可是羅傑說,我們得幫幫它,讓它好起來。所以,我們給了它一些飯渣和葡萄酒。後來它好了,就飛走了。”

“羅傑是誰?”

“我的朋友,廚房裏的學徒。”

“我知道了。那就是說所有的房頂你都去——”

“不是所有的房頂。謝爾頓大廈的房頂就上不去,因為得從朝聖塔樓的樓頂隔空跳過去。有個通向樓頂的天窗,但是我個子矮,還夠不著。”

“除了謝爾頓大廈,別的房頂你都去過了。那麽地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