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約翰·昆西·梅耶斯回歸

鋸木廠的事情讓喬卡斯塔極為震驚和煩惱,但她還是說想要繼續舉辦之前計劃好的宴會。

“這可以讓我們不去想悲傷的事情。”她堅定地說。她轉身對著我,伸出手來,吹毛求疵地用手指觸摸著我的平紋細布衣袖。

“我會叫費德拉給你做件新禮服,”她說,“她是個不錯的裁縫。”

我倒是覺得,要讓我不去想鋸木廠的事情,光是新禮服和宴會並不夠,但我看到詹米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於是緊緊閉上嘴巴,沒有把話說出口。

最後,考慮到時間不夠,又沒有合適的布料,喬卡斯塔決定改制一件她自己的禮服來給我穿。

“看上去怎麽樣,費德拉?可以嗎?”喬卡斯塔朝我這邊皺著眉頭,似乎她能夠通過純粹的意志召喚出視力。

“很好看。”費德拉嘴裏含著大頭針回答道。她在禮服上接連別進三顆大頭針,眯眼看著我,然後捏住禮服的腰部,又別了兩顆大頭針上去。

“剛好合適,她比你矮些,喬夫人。”她現在口齒清楚地解釋道。“她的腰圍小一點,不過胸圍要大一些。”她悄悄地補充道,咧嘴對我微笑起來。

“是的,那我知道。”聽到了她的悄悄話,喬卡斯塔尖刻地說,“把緊身胸衣剪開,然後我們能夠用綠色絲綢做底子,在絲綢上面搭配華冷西恩花邊來填充開口的地方。綠色絲綢從我丈夫那件舊禮服上面剪,顏色應該搭配得上。”她撫摸著我的衣袖,衣袖上面有明亮的綠色條紋,“開口上也要加上綠色絲帶,那樣可以展現出她的胸脯。”她用纖長、蒼白的手指指示著禮服上面要改制的褶子,近乎心不在焉地從我胸部上面滑過。那種觸感涼涼的,沒有感情,而且輕得剛好可以感覺到,但我用力忍住沒有退縮。

“你對顏色的記憶力很不錯。”我既驚訝又有些心慌地說。

“噢,這件禮服我記得很清楚,”她說,輕輕地撫摸著禮服的衣袖,“曾經有位先生說我穿著這件禮服像珀耳塞福涅(1),說我是珀耳塞福涅在春天的化身。”回憶起往事,她臉上隱約露出了微笑,然後在她朝我擡起頭時,那種微笑消失了。

“你的頭發是什麽顏色,親愛的?我之前沒想起來問你。聽起來,你的頭發應該有些金黃色,但我不知道實際上是不是這樣。千萬不要告訴我你頭發的顏色是黑色偏黃!”她微笑起來,但這個玩笑聽上去有些像命令。

“算是棕色的吧,”我下意識地摸著頭發說道,“但是有點褪色了,有些頭發的顏色變淡了。”

聽我這麽說,她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思考棕色是否很合適。沒法獨自想清楚這個問題,她於是朝費德拉轉過身去。“她看上去怎麽樣,費德拉?”

費德拉向後退一步,眯眼看著我。我意識到她肯定——就像其他用人那樣——習慣了仔細向女主人做描述。她那雙黑眼睛迅速地打量我全身,目光在我臉上停下來衡量了片刻。她從嘴裏拿出兩顆大頭針,然後才回答。

“還不錯,喬夫人,”費德拉說,慢慢地點了點頭,“還不錯,”她再次說道,“她皮膚白皙,就像脫脂牛奶,穿亮綠色真的很不錯。”

“嗯。但是襯裙是乳白色的,會不會讓她看上去太白了?”

我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好像我是件藝術品——而且還可能是一件有瑕疵的藝術品——但是我沒有表達出我的反對。

費德拉明確地搖了搖頭。“噢,不會的,夫人,”她說道,“不會太白。她看上去明暗有致,而且還有雙棕色的眼睛,千萬不要以為是泥巴的那種顏色。想想你那本書,有各種奇怪動物的圖片的那本。”

“《印第安次大陸探索記》嗎?”喬卡斯塔說道,“我記得那本書。尤利西斯上個月才讀給我聽過。你是說弗雷澤夫人讓你想起了其中的一幅插圖?”她被逗樂了,大笑起來。

“嗯,嗯。”費德拉仍然看著我,“她看上去像只大貓,”她盯著我輕聲地說,“像書中從樹叢裏往外看的老虎。”

喬卡斯塔的臉上閃過驚訝的神情。“很好。”她說,然後大笑起來。但是她沒有再次伸手來碰我了。

* * *

我站在樓下的大廳裏,整理著胸前的綠色條紋絲綢。費德拉作為裁縫確實名不虛傳。那件禮服就像手套一樣合身,醒目的祖母綠紗巾飾帶,在乳白色和葉綠色襯底上散發著微光。

因為對自己的濃密頭發很滿意,喬卡斯塔並沒有戴假發,所以很幸運,她也沒有建議我戴。不過,費德拉想用米粉來給我的頭發撲粉,被我堅定地拒絕了。她肯定覺得我不懂時尚,但是不充分地隱藏了這種想法,將就著用白色絲帶把我濃密的鬈發紮起來,然後把它們高高地別在我的腦袋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