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5 海龜湯

我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的晚些時候,全身都在痛。睡覺的時候我把身上蓋的衣物全甩開了,只穿著襯衣,四肢攤開躺著,皮膚在溫熱的空氣中又熱又幹。手臂疼痛異常,我感覺威洛比先生漂亮的四十三針都像是燒紅的安全別針,刺穿了我的身體。

我不得不使用青黴素,除此之外毫無辦法。我能抵禦住天花、傷寒和普通感冒在十八世紀的化身,但我不是神仙,只有上帝才知道那個葡萄牙海盜在沖我揮舞彎刀之前用刀碰過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穿過房間到達掛著我衣服的櫥櫃,這短短的一段路讓我大汗淋漓、全身顫抖。我不得不猛地坐下來,裙子被我緊緊抓在懷裏,以防掉落。

“外鄉人,你還好嗎?”詹米的頭伸進低矮的門,看起來很擔心。

“不太好,”我說,“到這兒來,好嗎?我需要你幫忙。”

“酒?餅幹?墨菲專門給你做了一點肉湯。”他立刻來到我身邊,冰涼的手背放在我通紅的臉頰上,“天哪,你在發燒!”

“是的,我知道,”我說,“別擔心,我有藥。”

我一只手在裙子口袋裏摸索著,掏出裝著注射器和藥劑的盒子。我的右臂痛得我做任何動作都得咬緊牙關。

“輪到你了,”我苦笑著,把盒子推向對面的詹米,“這是你報復的機會,如果你想要的話。”

他茫然地看著盒子,然後看向我。“什麽?”他說,“你想讓我用這樣一個釘子刺你嗎?”

“我真希望你不會這樣說,但是,是的。”我說。

“在屁股上?”他的嘴唇抽搐著。

“是的,該死的!”

他看了我一會兒,唇角微微向上彎曲。然後,他低頭看著盒子,一頭紅發在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告訴我怎麽做。”他說。

我小心地指揮著他,引導他配好藥,裝進注射器,然後拿到自己手上,左手笨拙地檢查氣泡。我把它還給他,然後自己趴在床上,他已經不再去找這種情況的任何好笑之處了。

“你真的想讓我來做嗎?”他遲疑地說,“我跟我的手相處得並不好。”

雖然手臂在抽痛,但詹米的話還是讓我大笑起來。我曾見過他用這雙手做過一切事情,從給馬接生和砌墻,到剝鹿皮和排列鉛字,全都是一樣的輕柔靈巧。

“嗯,是的,”當我說起時他說,“但這不完全一樣,對嗎?我最近做的事情是把短劍捅進一個人的肚子,想到要對你做這樣的事,感覺有點奇怪,外鄉人。”

我回頭越過肩膀瞟了一眼,發現他正困惑地咬著下嘴唇,一只手拿著白蘭地浸泡過的墊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舉著注射器。

“看,”我說,“我給你打過針,你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它不是很糟糕,對嗎?”他開始讓我有點緊張了。

“哦。”他嘴唇緊閉,跪在床上,用又涼又濕的墊子在我臀部輕輕地擦出一個圓點,“這樣子行嗎?”

“這很好,按進去的時候稍微有點角度,不要直著刺——你看到針頭的角度是怎樣切割的嗎?推進去大約四分之一英寸——不要害怕,用力刺進去,皮膚比你想象的要結實得多——然後非常緩慢地往下推活塞,不要推得太快。”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過了一會兒,我睜開眼睛,回頭看了看。他臉色蒼白,一絲淡淡的光澤——顴骨上的汗水微微閃爍著光。

“沒關系,”我直起身,撐住了一陣眩暈,“來,給我。”我從他手中抓過墊子,把它放在大腿上面,我的手因為發燒而微微顫抖。

“但是——”

“閉嘴!”我左手拿起注射器,盡我所能瞄準了,然後把它插入肌肉。很疼,當我壓下活塞的時候,拇指滑落下來,這就更疼了。

然後詹米把手伸過來,一只手穩住我的腿,另一只手放在針筒上,慢慢地壓下活塞,直到最後的白色液體從針管裏消失。我快速地做了一個深呼吸,他把它拔了出來。

“謝謝。”過了一會兒,我說。

“對不起。”一分鐘後,他輕輕地說。他的手落在我背上撫慰著,讓我平靜下來。

“這很好。”我的眼睛閉著,眼皮內壁出現了一些彩色的圖案。它們讓我想起了我童年時一個洋娃娃行李箱的襯裏——黑暗的背景上有粉紅色和銀色的小星星。“我早就忘記了,第一次很難做到。我猜把短劍插進某人身體比較容易一些,”我補充了一句,“畢竟你根本不用擔心弄痛他們。”

他什麽也沒說,但鼻子裏重重地呼著氣。我可以聽到他在房間裏走動,把注射器的盒子收好,然後把我的裙子掛起來。注射部位感覺就像皮膚下結了一個硬塊。

“對不起,”我說,“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好吧,你是對的,”他淡然說道,“殺死一個人保住自己的命,比傷害某些人來保住他們的命要容易些。你比我勇敢得多,我不介意你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