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歸故裏 Chapter 07 我見到一位律師

正如我所預言,十八世紀的病菌根本不是現代抗生素的對手。不到二十四小時,詹米的高燒已經基本消退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他胳膊上的紅腫也慢慢下去了,只是傷口附近還有些發紅,用手按壓時會滲出一點點膿。

詹米恢復得很好,這讓我很欣慰。第四天,我在他的傷口上塗了些金花菊藥膏,又紮上了繃帶,便自己上樓梳洗打扮去了。

詹米即將痊愈的那幾天,伊恩、詹妮、小伊恩,還有仆人們,常時不時地探頭進來觀察詹米的康復情況。當有人問及詹米,詹妮總是有意回避,但我知道這幢房子裏發生的大小事沒有她不清楚的。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想上樓去梳洗,但打開臥室門時,我發現提水壺旁赫然放著一大罐還冒著熱氣的開水,此外還有一塊新肥皂。

我拿起肥皂聞了聞。那是一塊經過精細研磨而成的法國肥皂,散發著幽谷百合的清香。它微妙地反映了我在這家人中的地位,可以確定的是,我是位貴賓,但不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否則理所應當湊合著用那些由牛脂和堿液制成的普通肥皂。

“好啊,”我喃喃自語道,“那麽,我們走著瞧吧。”說著我把衣服打上了肥皂。

半小時後我坐在鏡子前梳理頭發,這時聽見樓下有客人來了。從聲音判斷,應該有好多人。我下樓看到幾個小孩正在廚房和起居室之間跑來跑去。他們中間還有位成年人,我下樓時,他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盯著我看。

進入起居室,我看到那張折疊床被收走了,詹米剃掉了胡須,穿上了嶄新的長睡衣,左胳膊打著繃帶體面地蓋著被子坐在沙發上,身邊被四五個孩子圍著。這些小孩由詹妮、小伊恩和一個年輕人照看,年輕人面帶微笑,從他的鼻子來看,特別像弗雷澤家的人,但又有點像二十年前我在拉裏堡見過的那個小男孩。

“她來啦!”看到我後詹米高興地喊了一聲,頓時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他們有人向我問好,還有小孩張大了嘴巴好像有些害怕我。

“你還記得小詹米嗎?”詹米說著沖那個年輕人點點頭。年輕人長著一頭黑色鬈發,身材高大,肩膀寬厚,懷裏抱著一個嬰兒。

“我記得那鬈發,”我微笑道,“其他也變化不大。”

小詹米低頭看著我咧嘴笑了。“舅媽,我還記得你,”他說道,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陳釀醇香的美酒,“你那時把我抱在懷裏,拿我的小腳趾玩著‘十個小豬仔’的遊戲。”

“我都不記得了。”我有點沮喪地擡頭看著他。似乎人四十多歲時的外表和二十多歲時不會有太大差異,但二十四歲跟四歲比起來,樣子變化可就大了。

“也許您可以先認識一下小本傑明,”小詹米微笑著說,“當心他會耍小把戲哦。”他彎腰小心翼翼地把小家夥放在了我懷裏。

像所有新生兒一樣,那張小圓臉一片茫然地望著我。本傑明看著自己的爸爸突然換成了我,似乎有點困惑,但並沒有反抗。相反,他張大粉紅色的小嘴巴,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去,若有所思地啃咬著。

一個金發小男孩依靠在詹米膝邊,他身著手工編織的小短褲,好奇地盯著我。“她是誰呀?”小男孩和詹米耳語道,不過聲音並不小。

“她是你的舅奶奶克萊爾,”詹米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你肯定聽說過她吧?”

“噢,是,”小男孩不停地點頭,“她和我奶奶一樣大嗎?”

“比你奶奶還大呢。”詹米也嚴肅地向他點點頭。小家夥呆呆地望著我,接著又轉向了詹米,掙紮的表情像是受到了羞辱。

“夠了,舅爺爺!她看著一點都沒奶奶老,你知道為什麽嗎?她幾乎都沒有白頭發!”

“謝謝你,孩子。”我笑吟吟地對他說。

“你確定她是我們的舅奶奶克萊爾嗎?”小男孩疑惑地看著我,“媽媽說舅奶奶可能是女巫,但她看起來並不像呀,我在她鼻子上根本看不到一個瘊子!”

“謝謝,”我故意冷淡地說,“你叫什麽名字呀?”

被我這麽一問,他突然變得害羞起來,沒有回答我卻把頭藏在了詹米袖口。

“他叫安格斯·沃爾特·埃德溫·默裏·卡邁克爾,”詹米一邊撥弄著他的金色發絲一邊回答道,“瑪吉的大兒子,大家都叫他沃利。”

“我們叫他鼻涕鬼,”站在我身旁的紅頭發小女孩突然說,“因為他鼻子上總粘著臟東西。”

沃利突然從他舅爺爺袖口裏鉆出了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比蓋爾,滿臉通紅,惱羞成怒。

“不是!”他大叫一聲,“收回你的話!”等不及小女孩道歉,沃利已經氣勢洶洶地握著拳頭。這時詹米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沃利頓時呈懸空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