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造者大廈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4/7頁)

“整個環世界都在這裏。”巴亞茲伸手示意無限延伸的地板,“那邊是安格蘭,還有安格蘭以外的北方。那邊是古爾庫。那邊是斯塔蘭和舊帝國。那邊是斯提亞諸城邦,城邦國以外有蘇極克和遙遠的索森德。據坎迪斯觀測,已知世界是一個圓環,而這裏——他居住的大廈——是圓環中心,環沿劃過沙布拉延島,該島位於極西方,在舊帝國之外。”

“世界邊緣。”北方人像懂了什麽似的緩緩點頭,呢喃道。

“又一個自大狂,”格洛塔嗤之以鼻,“又把自己的家想成一切的中心。”

“哈,”巴亞茲環視空曠的房間,“鍛造者確實自大,他們兄弟都一個德行。”

傑賽爾呆頭呆腦地向上看。這房間的高度甚至超過了寬度,天花板——若存在的話——在陰影中看不見。離地約二十跨高度,粗石墻中有一圈鐵欄杆,再上面還有一圈,另一圈,另一圈,最終消失於微光中,而那個奇怪物體懸浮在這些鐵欄杆之上。

他嚇了一大跳:那物體在動!在動!動得很慢、很穩、很靜,但那些環確實在移動、翻轉、重疊,完全無法想象以什麽為動力。想來是插進門的鑰匙啟動了它們……不然這麽多年它們一直在動?

傑賽爾天旋地轉。這套裝置似乎越轉越快,越轉越猛,連那些鐵欄杆也跟著轉起來,還朝著不同方向。垂直向上看對他的方向感造成了毀滅性打擊,他只好將酸痛的眼睛鎖定地板,看著腳下的米德蘭地圖,大口喘氣。不,這樣更糟!整個地板都在動!整個房間在他周圍移動!廳內十幾個出口看來完全一致,他分不清從哪兒進門的了,這讓他感到異常恐慌。

在整個飛速流轉的畫面裏,只有頭上物體正中央的黑球保持靜止,他絕望地用淚水刺痛的眼睛盯緊那個球,竭力穩定呼吸。

惡心感消退,龐大的大廳幾乎又靜止了,只有那些環仍在幾不可見地移動。一寸一寸地動。他吞下一口膽汁,垂下肩膀,盯著地板跟上其他人。

“你走錯路了!”巴亞茲突然咆哮,吼聲在濃烈的靜默中炸響,短暫地撕開了靜默,隨即又被靜默反彈回來,在洞穴般的房間裏回蕩了一千遍。

“你走錯路了!”

“你走錯路了!”

傑賽爾嚇得朝後跳開。他前方的門廊和門廊後的昏暗大廳,看起來和其他人前往的一模一樣,但其他人都在他右手邊,不知為何他中途走錯了方向。

“我說過,跟緊我!”老頭嘶吼。

“你走錯路了!”

“你走錯路了!”

“對不起,”傑賽爾結結巴巴地道歉,他的聲音在這廣闊空間裏聽來十分卑微,“我以為……這些門看來都一樣!”

巴亞茲安慰般按住他肩膀,穩穩地帶他走上正道:“我不想嚇你,我的朋友,但若如此年輕有為的青年遭遇不測,就太可惜了。”傑賽爾吞口口水,望向陰暗的門道,不禁猜測那後面有什麽等著他。他想到很多不舒服的可能性。

他轉頭時,回音仍在耳邊低語:“……你走錯路了,你走錯路了,你走錯路了……”

***

羅根痛恨這裏。這裏冰冷的石頭死了,這裏沉默的空氣死了,連他們走動時的沉悶足音也沒帶來絲毫生機。這裏氣溫不冷也不熱,但他仍舊汗流浹背,頸毛也因沒來由的恐懼而根根豎立。他幾步一激靈,深感正遭到監視,但身後沒有別人,只有小孩路瑟和瘸子格洛塔,而他們跟他一樣大惑不解又滿臉憂懼。

“我們在這些大廳追趕他,”巴亞茲輕聲說,“我們同門十一個師兄妹——除開卡布爾——這也是法師組織最後一次聯手。紮卡魯斯和康妮爾就在這兒與鍛造者對決,雖然雙雙落敗,但幸運地保住了性命。安西米和布羅克托斯則沒那麽好運,他們死在坎迪斯手下。兩個好朋友、好師弟,都是我的損失。”

他們來到一個被蒼白光幕照亮的狹窄陽台。平滑石板路朝一頭延伸,另一頭則陷入黑暗。眼前仿佛是漆黑深坑,看不到對面,看不到底,也看不到頭。空間雖遼闊,卻無半點回音,空氣也似乎不再流動,覺不出一絲微風。

這裏陳腐密閉,猶如墓穴。

“下面該有水吧,”格洛塔越過欄杆皺眉喃喃道,“該有些東西,對吧?”他又朝上看,“天花板在哪兒?”

“這地方真臭。”路瑟抽噎著,用一只手捏緊鼻子。

羅根難得一回同意路瑟的看法。這裏的氣味他再熟悉不過,他的嘴憎恨地噘起來:“像狗日的扁頭。”

“噢,是的,”巴亞茲說,“山卡也出於鍛造者的手筆。”

“他的手筆?”

“沒錯。他用黏土、金屬和廢棄的肉體制造出它們。”

羅根瞪著法師:“他制造出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