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觀眾 The Ideal Audience

格洛塔趕到時,蘇爾特審問長站在大窗戶旁,一如既往穿著那身潔白無瑕的大衣,姿態高挑優雅,朝外看向鍛造者大廈下方大學的尖頂。愉悅的清風拂過圓形辦公室,攪動了老人蓬松的白發,還讓大桌子上堆放的許多文件沙沙作響。

他轉頭看向走近的格洛塔。“審問官。”他簡短招呼,伸出戴白手套的手,手上代表官階的大戒指反射出窗戶射進的日光,猶如一團紫色火焰。

“卑職全心全意遵從您,審問長閣下。”格洛塔捉住審問長的手,苦著臉彎下腰親吻戒指,手杖因用力支撐而不住顫抖。媽的,老混蛋是不是每次都故意把手放低一點,好看我出醜?

蘇爾特優雅地坐進高背椅,手肘靠在桌上,十指在面前交叉。格洛塔只能站著等待,腿腳一如既往因審問部的台階而抽痛不已,他滿頭大汗,等待審問長閣下示意坐下。

“請坐,”審問長低聲吩咐,然後等格洛塔蹣跚著繞圓桌坐進一把小一號的椅子,“告訴我,你的調查有何成果?”

“我發現了一些情況。某夜我們客人的房間出了亂子,他們聲稱——”

“他們吹牛都不打腹稿!魔法!”蘇爾特嗤之以鼻,“你發現墻上破洞的真正原因了嗎?”

也許正是魔法?“恐怕沒有,審問長閣下。”

“真不幸,揭穿這戲法對我們大有幫助。不過呢,”蘇爾特仿佛早有預料般地嘆著氣,“事情總是很難一帆風順。你有沒有和那些人……談過?”

“談過。巴亞茲——姑且這樣稱呼——很狡猾,他巧妙地回避,把問題原封不動推回來,我從他那裏得不到任何答案。不過他的北方朋友有點意思。”

蘇爾特平整的額頭折起一條皺紋:“你懷疑他和蠻子貝斯奧德有聯系?”

“有可能。”

“有可能?”審問長不滿地問,好似這是冒犯,“還有什麽?”

“他們歡樂的團隊有了新成員。”

“我知道,領航員。”

你還需要我幹什麽?“是的,審問長閣下,一位領航員。”

“祝他們好運。那幫愛財如命的江湖騙子根本是累贅,成天嘰嘰咕咕什麽真神,貪婪而不開化。”

“您完全正確。領航員是累贅,審問長閣下,但我仍有興趣知道他們雇一個是何打算。”

“是何打算?”

格洛塔頓了一下:“我不清楚。”

“哈,”蘇爾特又噴口鼻息,“你清楚什麽?”

“夜闖事件後,我們的朋友搬進了公園附近的套房。幾天前的夜裏,離他們新住處不滿二十跨的地方發生了一起最毛骨悚然的謀殺。”

“高爾主審官提過此事。他說我不必為此操心,此事也與我們的客人無關。我交給他處理。”他皺眉看向格洛塔,“我的決定錯了嗎?”

噢,天哪,連審問長也給擺平了。“您完全沒錯,審問長閣下。”格洛塔謙卑地深深低頭,“只要主審官滿意,我沒意見。”

“嗯,所以你的成果簡而言之——什麽也沒查出來。”

不。“我查到這個。”格洛塔從外套口袋掏出古老卷軸,遞給審問長。

蘇爾特略帶好奇地接過,在桌上展開,看著那些無意義的符號:“這是什麽?”

哈,你並非無所不知。“我想可稱為一份歷史文獻,記載了巴亞茲打敗鍛造者的經過。”

“一份歷史文獻。”蘇爾特滿腹思慮地敲打桌面,“它對我們有什麽用?”你的意思是,它對你有什麽用?

“根據這份文件,是我們的朋友巴亞茲封閉了鍛造者大廈。”格洛塔沖窗外籠罩的巨大陰影點頭,“封閉……並拿走了鑰匙。”

“鑰匙?那座巨塔一直封閉著。一直如此。據我所知連鑰匙孔都沒有。”

“我也正想到這點,審問長閣下。”

“嗯嗯,”蘇爾特緩緩露出笑容,“關鍵是講故事的方式,呃?我敢說,我們的朋友巴亞茲很會講故事,他用我們的故事來糊弄我們,我們何不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夠諷刺的。”他又拿起卷軸,“這份文獻可信嗎?”

“有關系嗎?”

“當然沒有。”蘇爾特優雅地起身,緩步踱到窗前,邊走邊在手中拍打卷軸。他站在那凝望了一會兒,回頭時,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

“我忽然想到,明日將舉行晚宴,為我們的新科比劍冠軍——路瑟上尉——慶祝。”作弊的小蛆蟲。“屆時頭面人物將統統到場,包括王後、兩個王子、大部分閣員及許多貴族。”別忘了國王啊,或者說國王淪落到連出席晚宴都不堪提及了。“對我們這場小小的揭秘,他們是理想的觀眾,你以為呢?”

格洛塔謹慎地低頭:“當然,審問長閣下,理想的觀眾。”如果我們成功的話,否則也可能成為最丟臉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