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觀眾 The Ideal Audience(第2/7頁)

蘇爾特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一場完美的宴會,準備時間剛夠。派個信使去找我們的朋友第一法師,誠摯邀請他和他的同伴參加明日晚宴。我相信你也能出席吧?”

我?格洛塔又鞠個躬:“我簡直等不及了,審問長閣下。”

“很好,帶上你的刑訊官。等我們的朋友意識到中了圈套,有可能狗急跳墻,天知道那蠻子會做出何等事?”審問長戴手套的手略一揮,表示解散。我爬了許多台階,就為這個?

格洛塔走到門口,蘇爾特還在順著鼻子打量卷軸。“理想的觀眾。”他喃喃低語,隨後大門關閉。

***

在北方,氏族長每晚都和親銳們一起在大廳用餐。女人用木碗端上大塊肉,男人用匕首戳起肉,再用匕首切成小塊送進嘴,骨頭軟骨一律扔草席上喂狗。廳裏長桌——如果有的話——不過是直接削砍樹木制成的粗糙木板,上面滿是汙漬、鑿痕和匕首挖出的坑窪。親銳們坐長椅,或許還有一兩把椅子專為有外號的準備。大廳很黑,尤其在深冬,彌漫著火坑和查加煙鬥散出的煙。大家通常會唱歌,會善意地辱罵彼此,有時也會氣急敗壞地互相威脅,而且肯定會喝許多酒。唯一的規矩是必須等頭兒先開動。

羅根不清楚這裏的規矩,但顯然要復雜得多。

客人們坐在三張呈馬蹄形擺放的長桌邊,共約六十人。每人都有椅子坐,而黑木桌面打磨得光滑無比,就著墻上和桌上幾百支蠟燭,羅根足以從桌面看到自己臉龐的輪廓。每人分到三把鈍匕首,還有一大堆羅根曉不得用途的餐具,包括一只閃閃發亮的金屬平底大圓盤。

沒有叫囂,也沒有歌聲,只有交頭接耳的低沉嗡嗡聲,好似蜜蜂。人們互相俯身湊近耳邊說話,就像在交換秘密。

服裝最是古怪。老人穿厚厚的黑袍、紅袍或金袍——即便天氣這麽熱——邊沿鑲有華麗毛皮;年輕人穿猩紅、亮綠或淺藍色緊身夾克,裝飾著金絲銀線紮的彩帶或繩結;女人掛滿金子珠寶串成的閃閃發光的鎖鏈或指環,奇怪的裙服色澤鮮艷,卻寬松得嚇人,有的部位在風中飄蕩,有的部位繃得極緊,還有的部位全然裸露,讓人沒法不分心。

連站在長桌後伺候的仆人也穿得像領主,他們悄無聲息地傾身為客人的高腳杯倒上一層甜酒。羅根已喝了好多杯,自覺明亮的房間籠罩在悅目光華中。

問題在於沒有食物。他從罐子裏掏出一件事物,應該說是很長一截綠色植物,末端生了朵黃色的花。他輕咬莖稈底部。沒味道,水汪汪的,但有嚼頭。於是他又咬下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我覺得它不能吃。”羅根旋身,訝異於在這兒聽到北方話,更訝異於有人跟他說話。他發現鄰座是個高瘦男子,生了張線條分明的尖臉,正傾身朝他窘迫地笑著。羅根模模糊糊記得這張臉,好像在賽場上——對了,此人替城門口見面的年輕人拿過武器。

“噢。”嚼了滿滿一口植物的羅根囁嚅道,這東西越嚼越難吃,“對不起,”他不得不強咽下去,“我不太懂這些東西。”

“說實話,我也不太懂。味道如何?”

“像屎。”羅根用手指擺弄著咬掉一半的花。瓷磚地一塵不染,隨意亂扔似乎不對,況且這裏沒狗——即便有狗,他也懷疑它們吃不吃人吐出來的東西。似乎連這裏的狗都比他“文明”。最後他把花扔進金屬盤,在胸前擦擦手指,希望沒人看見。

“我叫威斯特,”鄰座說著伸出手,“來自安格蘭。”

羅根與他握手:“我是九指,來自北方腹地的群山。”

“九指?”羅根搖搖斷指殘樁,對方點頭。“噢,明白了。”他笑道,似乎想起什麽趣事,“我在安格蘭聽過一首歌,說的是一個九根指頭的男人。叫啥來著?血九指!對了!”羅根僵住了,“北方人的歌,你知道,非常暴力。歌中血九指砍下的人頭車載鬥量,他還焚毀了無數城鎮,痛飲鮮血混合的啤酒。那不是你,對吧?”

對方是開玩笑,羅根緊張地笑笑:“不,不,從沒聽說他。”

幸運的是,威斯特並未糾纏:“你看起來像個老兵。”

“我的確參加過一些戰鬥。”這無法否認。

“你了解所謂北方之王嗎?那個貝斯奧德?”

羅根朝周圍瞥瞥:“我了解他。”

“你跟他打過?”

羅跟臉色發苦,難吃的植物味道在嘴裏徘徊不去,他抓起高腳杯一飲而盡。“比那更糟,”他放下酒杯,緩緩地說,“我為他而戰。”

他的話讓對方好奇心更盛:“這麽說,你了解他的戰術和他的手下,了解他的戰爭方式?”羅根點點頭,“跟我講講行嗎?”